神庭旧天牢走一遭,疯子所获颇丰,但最大的收获还是那副成仙图。
得此仙图,在疯子看来,或许等他完成使命,跳脱这座宇宙后,踏临宇外之地,就是扶摇直上走上巅峰的最有力资本。
无论何地,皆逃不过一个真香真理。
山下凡俗财米油盐,锅碗瓢勺,婚丧嫁娶,逃不过一个钱字。
山上仙门修士,秘术神通,灵丹妙药,法器神兵,还是逃不过一个“钱”字。
昔年,当疯子思量透彻这个问题后,也是他出走儒门,转投商家一脉的原因所在。
昔年神庭,是以强横无匹的武力征服万族万界,但却是无以复加,独一无二。
后世人族大帝达不到,上古仙主同样未能复制神庭辉煌。
这便是疯子通读古史,得出的答案,时代更迭,神庭覆灭,想要一统万界,后世除却“钱”之一字,再无任何可能。
坐在城垛上,俯瞰着暮霭之气缭绕的夜郎村,疯子抿口酒水,喃喃自语:“就快了,就快了……”
不到百年,仙墟大界分崩离析,届时群雄逐鹿,仙门林立,获利最多的不会那些笑到最后的仙门,而是犹如影子一般尾随于众家仙门的商家一脉。
不论仙门开设分宗,亦或举宗迁移,势必战线拖曳繁长,横渡星空,一个人好意思借用星空传阵不给银子,那一整座仙门还能好意思不给,世上断无这种道理。
情谊归情谊,该讲银子的时候还要讲银子,否则十万星空传阵如何铸就运转,用随时都可能翻脸的情谊去维持每日消耗海量银子的星空传阵?
故而,任何一座星辰大界分崩离析,受苦受难的永远只会是山下凡俗,收获颇丰的永远只会是商家一脉。
还有大到宗门府邸选址建造,山水大阵铸造基石,上下山路途,小至围绕宗门建立的城镇村落,人气盛衰,往来生意,这些皆是需要请用商家一脉亲力亲为的繁琐事宜。
不过商家一脉不会有任何嫌弃,反而会发自肺腑的欢喜,从山上到山下打造一座完整仙门,抛开花费的时间光景,仅是最后落入囊带的银子就会是一笔不菲数字,对于这种送银子上门的事情,商家一脉怎么会拒之门外?
其实,说到最后,商家一脉才是那个最希望每百年光景就有星辰大界崩塌的仙门势力。
“一座星辰大界崩塌,就是少说三千万万两银子到账的大生意,真好啊,真好!”
或许是不胜酒力,有些摇摇欲倾的疯子“噗通”一声坠下城垛,摔了个四仰八叉,不过手里的酒壶却是庇护周全,甚至连一滴酒水都未曾洒溅出来。
“吃人血馒头,啧啧,好味道啊……”
草屋前,姜无垢皱眉犹豫一番,却未曾上前劝慰,有些事他能劝,对方也愿意听,有些事他不能劝,而且对方也不愿意听。
虽为挚交,但还是需要留出适当的舒适空间,才能让一份参杂异样心思的情分继续维持下去。
不知醉倒城头许久,疯子悠悠醒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是跃上城头,直落下界凡俗而去。
不到百年光景,时间短促,但也未到最后一刻,只要他想竭力而做,就一定能在下界做出一番“大事”。
不求福报加身,只求问心无愧。
毕竟,他的根底还在儒门,真正论算起来,他还能穿得一身浩气长存的儒衫,两袖清风缭绕不息,为山下不知大劫将至的万民谋求一份理所应当的太平日子。
事不宜迟。
仙墟大界分崩离析,首当其冲受到冲击最严重的地方,莫过于夜郎村照应之地。
虎狼皇朝,立朝千年,尤其在享有“扶龙”盛誉国师大人倾力扶持下,从昔年掀翻暴政,坐上帝王宝座,经历三十载血雨清洗,之后退位让贤,拱手将帝王宝座相让于皇家血脉,到得如今山上山下铁板一块,可以说虎狼皇朝国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尤其,皇朝疆域辽阔,山上宗门林立,较比山下血腥江湖,也半点不逊,更何况仙门修士,素来对山下凡俗颇为小觑,如何将超脱甚至凌驾庙堂之上的一众仙门制服,不得不说是每座皇朝帝王日思夜想的头等大事。
好在虎狼皇朝有国师大人,针对棘手的山上仙门,据说国师大人常常于书房点灯熬油,彻夜思量对策,以至于银发横生,面容衰老。
风平府,位于虎狼皇都一隅之地,终日闭门谢客,府邸里除却下人外出,很难见到车轿盈街的盛况,诸如那种车轿绵延几条街道之事,在一些黄胄大员府邸门前随意可见,但在国师大人府邸门前,却从未发生过。
不知何时,皇都中悄然出现供奉国师大人的庙宇,而且还不止一座,如神祗一般重塑金身,高坐神台之上,终日享受皇都百姓香火献祭。
这一日,久未出屋的国师大人终于舍得打开书房门窗,洋洋洒洒的阳光穿透窗格,照进气象斐然的书房。
当书房的阴暗彻底被阳光焚烧殆尽,屋中温度方才徐徐上升至正常,婢女春华小心翼翼推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煮好的粥饭。
“老爷,肉粥好了!”
春华低着头,将粥碗搁在桌上,浑身紧绷的厉害,甚至都能明显感觉到整个人都在轻微抖颤。
“这次有几天光景?”
正在临案绘描的国师大人,在一笔勾勒出佳人玉臂曲折之态后,放下手中笔尖鲜红的画笔,抬起银发横生的头颅,是一张颜不符实的脸孔,放在山上仙门来说,就是鹤发童颜。
但对于殷勤侍奉左右的婢女春华来说,老爷这副面容从她进府之日便是如此,在她房间床褥下的小本本上,可是清楚记着她何年何月来的国师府,如果没记错,到现在已经三年之久。
但婢女春华始终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每日清晨苏醒,就恍若新生,点滴记忆全无,如果不是小本本有计数,恐怕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国师府度过了几许岁月。
认真想了想,婢女春华小声回答:“十一天!”
回答诸如此类的问题,婢女都应对自如,春华,夏草,秋霜,冬梅,是专门服侍国师大人的婢女,独立于国师府其他下人之外。
形如枯槁的国师大人点点头,却是面有喜色,呢喃道:“不足半月之数,或许下次再机敏一点,还能再提前一些……”
“对了,街上最近有什么消息?”
指尖在一盒红若桃花的胭脂中轻蘸,国师大人开始给纸上佳人点唇,当恰似桃花纷落的红唇点成,纸上佳人蓦然活了过来一般,冲纸外的国师大人施福揖礼,感谢赐生大恩。
“回老爷,这半月之中,街上疯传最厉害的消息与国师庙宇有关,说是老爷的金身塑像上,不知为何生出了长毛,传的有鼻子有眼,但府中所有人都不相信,像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总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就连奴婢现在都懒得打理了!”
婢女春华撇撇嘴,难得在老爷面前表露态度,对于一墙之隔府外街头终日发生的事宜,年岁不大的春华,都能辩识真假虚实。
国师大人挥手示意,待婢女脚步声走远,方才手指在纸张佳人眉心一点,纸张瞬间喷云吐雾,从中款款走出一位眉眼如画的女子,唇若灼灼桃花,正是纸上所画之人。
“拜见神仙老爷!”
佳人施福揖礼,举止优雅,落落大方。
“可惜,可惜了……”
国师大人低声碎语两句,却是抬手划出一缕剑光,堪堪将纸人佳色一分为二,又瞬间灰分烟灭。
“神魂还是有所残缺,看来又得重修新法,直到能彻底斩断一切的蛛丝马迹才行!”
挥袖旋起一缕清风,将地面纸灰卷携而起,吹拂出屋外。
又在书房静坐片刻,国师大人覆上一张虬髯大汉的面皮,化作一缕清风掠出国师府。
春光明媚,气候宜人,正是妇人出得闺房上街游逛的好时候,尤其皇都所在,黄胄大员皆有府邸,亲眷自然不在少数,故而街头终日人声鼎沸,香风不息,是为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