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法药浴破境之人,寿不足三百,入天门,必有大祸。”苍禾正色言道。
瞎目青年哂然一笑:“眼下,于南越王而言,还有什么称得上是大祸呢?”
苍禾神色一怔,而后合上金书,叹息道:“是吾见解浅薄了。”
昔日三千门客尽数葬入黄土,五山四海之内再无子泸的知己友人。
唯有一十六城的仇家。
既是如此,何惧大祸?
纵是祸来,至多也不过一死罢了。
姬夏盘膝坐下,以手撑着下巴,瞧着百丈疮痍,思虑良久。
忽而,他侧头看向夫子颜幸,意味深长地言道:“先生,而今南越王悟得异象,迟早会入得天门,得望长生。”
八百南越骑固然是成心求死,用之成全子泸参破天命,可终究还是死在了阿桑的箭下。
这一笔帐,可算在商皇子冶的头上,也可算在他姬夏的头上。
今日子泸悟得异象,三十年内必入长生。
来日子泸入得天门之后,未必就不会来寻他们的麻烦。
古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所以,姬夏动了杀念。
“公子。”夫子颜幸躬身一礼,诚恳言道:“八百南越骑会有今日,是他们的命数,却也是颜幸的过错。”
昔日,在大商朝歌城,三公之一的申褒寻他下了两局棋,他胜了第一局,败了第二局。
前一局,申褒带走了学堂门生,卢生。
他纵是胜了,也没能将之留下,只因申褒问了一句:“父要见子,子能不见否?”
后一局,他败了,所以他卸下夫子之位,走出了朝歌城。
那一日,九皇子子泸正与三千门客在府邸内醉饮三万坛西凤酒。
“那一日,不曾去卢生府上讨一碗酒水喝,甚是可惜。”夫子颜幸怅然一叹,再度躬身言道,“吾愿以满腹经纶,换子泸一人之命,还望公子成全。”
姬夏依旧是以手撑着下巴,目光轻佻,问道:“夫子啊,敢问今日你是姬夏的先生呢,还是子泸的先生?”
此言一出,不仅是苍禾等人,就连少年的护道人阿桑也觉着颇有些过了。
“公子。”苍禾微微眯起眼,言道,“夫子与吾等共事数月,公子之言未免有些寒人心了。”
“哦?”姬夏背对众人,笑道,“你等皆觉着我讲话难听?”
一众听泉客面面相觑,不敢胡言。
众人自是瞧出了当下的处境颇为玄妙,公子若再错言,怕是颜幸、苍禾两位先生会离弃而去。
可公子先前之问,似乎又不是没有道理。
“夫子,自然是吾等的先生。”百余人中,憨汉方逵嘿嘿一笑,“对否?”
众人皆笑之,喧闹称是。
然而,姬夏似乎不肯依饶,又问道:“先生生平所憾是什么?”
颜幸直起身,遥望西北,言道:“憾不能再入草堂,对弈学子,论道书生。”
“而今,你的门生已遥遥窥见天门,若是再有先生辅佐,不出百年,大商便可换主。”姬夏指着十丈外的八百枯骨,笑道,“彼时,先生当位列三公,论之地位,也仅在这八百人马之下。”
颜幸略一蹙眉,问道:“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然而,姬夏一拍大腿,却是大笑道:“到了那时,先生若还记得吾等,切莫忘了给百余听泉客在朝歌谋上一官半职,若是能给吾添些兵甲,就更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