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赵衍自己那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
他看着眼前这张冷硬如铁的脸,看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眸子。
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的边缘。
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
退后一步,同样是粉身碎骨。
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除了听下去。
“什么交易?”
赵衍的声音,努力地维持着平静,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真实的情绪。
陆少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赵衍的皮肉,直抵他内心最深处,那个被野心与欲望填满的黑暗角落。
“你想要权力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赵衍的心上。
赵衍没有说话。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沉默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陆少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那轮被乌云遮蔽了大半的残月:“喜欢权力,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洞悉世事的沧桑:“这世道没有权力,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你今夜的处境,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赵衍最痛的地方。
是啊。
影阁阁主。
听上去何等风光。
可到头来,不也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无论是陈靖川,还是那个该死的无常寺,他们何曾真正将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合作者?
他们只是在利用。
用完便会毫不犹豫地丢弃,甚至碾碎。
赵衍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可他感觉不到疼。
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吞噬的屈辱与不甘,在陆少安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下,被赤裸裸地剖开,暴露在冰冷的夜风里。
“你已经不是影阁阁主了。”
陆少安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判词,宣判着赵衍的死刑:“就算是无常寺今夜侥幸得胜,你以为影阁剩下的人让你回去吗?你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价值已经用尽,剩下的只有威胁。他们一定会杀了你,斩草除根。”
赵衍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知道,陆少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是一条被逼入了绝境的孤狼,身后是万丈悬崖。
“现在。”
陆少安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令人心悸的火焰:“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愿不愿意?”
没有人能够在这几个字里保持冷静。
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几个仿佛燃烧着魔力的字眼。
天下兵马大将军。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赵衍并没有被这句话镇住。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明白,这个世上想要一些东西,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甚至这个代价可能会超过得到的东西。
他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半分的急切与渴望。
那只会让他沦为对方手中更好用的刀,更听话的狗。
“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衍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陆少安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极致的压抑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燃烧着野心火焰的眸子。
他笑了。
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玩味,更多的是一种棋手看着棋子,落入自己算计之中的绝对掌控:“现在你确实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就算是无常寺的计谋能成,你也不可能再回去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但刘知远死了。,如果你愿意当一个天下兵马大将军。”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惊天之语:“从今往后,你就是刘知远。”
赵衍倒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心里开始疼,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极致的快感。
他知道这是一步让自己变成傀儡的棋。
可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能成为傀儡,已是最大的价值。
他死死地盯着陆少安,那颗早已被野心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在疯狂地叫嚣,在贪婪地嘶吼。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少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笑容高深莫测,像一张网,将赵衍所有的退路都死死封锁。
“我自有办法。”
赵衍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个给了他一条通往地狱,却又铺满了无上荣光之路的男人:“跟我走就是了。”
他看了很久。
久到林间的风,都带上了一股肃杀的味道。
秋风萧瑟。
吹起的不知是枯叶,还是一个全新血雨腥风的时代。
赵衍回头看向身后的那片密林。
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要走的这条路,似乎比那个人……
他没法比较。
有些事本就是没法比较的。
三儿。
你不会怪二哥的,对吧?
你在无常寺是宠儿,他们不会让你死的,对吧?
如果……
如果你出了事儿,二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风萧瑟。
寒月当空。
银月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