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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争伐

在处于太尉公难以统兵的境况下,咯达顺势而进,作揖道。

“陛下,开平六年(429)乃是己巳年,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居西,臣以为不可举兵。”

顿了顿,骆达瞟向左右,见谢、徐、张、傅诸僚无异,又道。

“今岁北伐有凶,虽克,亦不利于上……”

言罢,祠部尚何承天遂进,作揖道:“苻坚挥鞭断流南下之初,有一不知何许人氏,名张渊,谓之明占候,晓内外星分,自云尝事苻坚,坚欲南征司马昌明,渊劝不行,坚不从,果败于淝水。”

“张渊?”

刘义符倒未因二人以鬼神兆象之说而愠怒,此些事他也听多了,知是职责所在,但听得张渊此人,却有耳熟。

“陛下,此人正居太史署中,骆公用以为典令,江左灾祸初平,此番北伐,或有凶弊……”

“朕决意北伐蠕蠕,你们呐,不知献些祥瑞用作励军,总是甚星象祸事,太白星若有仙人,怕是有苦难言呐。”

此一调侃,骆、何二旧老登时不吱声了。

北伐之中,无论南北,对于太白‘情有独钟’,善战有好兆头,如白星棺空,先帝登基前的瑞兆,至北伐时又是凶兆,歪理颇多。

莫说儒道衰末了,这朝野中多是善辩大儒,‘经学’更是百花模样,层出不穷。

朱龄石显然立不太住,弟弟超石代替长城公,镇统万久矣。

此番北伐用兵调度主在西北,中枢不过开拨运转辎重,遥想他那苦命任劳怨,久久不得归家的弟弟,他是极为赞同此次北伐的‘退幕仪式’。

现今已是开国县侯,扫荡北虏,增设一个与西域都护府般的北域都护府,安州则为内地,边防压力大减,领功勋晋升,还能退回中枢,保不齐还能走出将入相老传统。

与蒯恩、竺灵秀,乃至已故去的向粹诸将不同,大家子弟,对于礼制典仪多少略知,再不济也可登任九卿之一的太仆,至陇西大兴马政。

总而言之,武夫也增设有勋职散官,不怕退下来卸去兵权后毫无权柄,任文士凌压。

思忖再三,朱龄石出列进言道。

“若太尉公有恙,臣可代为主帅,大宋将士之骁勇,莫说陛下所言之八万骑,三万骑,臣足矣直捣蠕蠕巢穴,封狼居胥!”

话音落下,堂内登时为之肃然,一道道精光落在那武冠绛纱之上,唇舌蠕动,欲言语塞。

众所周知,狼居胥位于匈奴王庭以东。

单于庭则坐落于今乌兰巴托一带,今朝为高车南部及数十大小酋胡栖居,以西天山东麓,鹿浑海一带以西方是柔然王庭所在。

在舆图上看没什么,现实中毫厘即差千里,封狼居胥只能是明志,真往那打,仅有可能是与飞将李广般迷失了路途……

待当北塞舆图被架设在御案之后,众臣从大略上观摩,便知柔然腹地所在,看似多寇云中,实则其王庭尚在沃州西北,只不过往昔与夏结盟,与魏结怨,沃州又有大河相隔,加之惯性使然,寇进云中反倒成了岁旦、上元般的佳节习俗了。

当然,魏廷也不差,有事无事北伐打柔然,彼时大檀去后,诸部紊乱,其子吴提即汗位,实是打不过佛狸,只得相互尚公主通姻。

换言之,一战灭之乃是臆想,蠕蠕虽不堪,然北魏多胜难以根除,其定王庭西北过远,也正是此用意,长途之下,歼灭可以,要想打持久战,攻灭其国,不来上几次十余万的歼灭大捷,便无可能。

“陛下,臣听闻大檀迟暮,前岁、去岁南寇时皆是遣其子吴提率俟斤、大人百余部南下……”赵玄正色道:“近年南附之酋胡,多有应衬,大檀难以长久,其子吴提羸弱,难服诸部,几番心切南下,有所斩获,不过是与吾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言罢,刘粹、蒯恩、毛德祖诸将主战派纷纷应援,更是有撬动太尉公出征之意。

“诸卿,此征即是不能攻灭蠕蠕,重伤其国,保西北安宁,便值当了。”朱龄石回首,沆瀣朗声道:“再者,吾自诩天朝上国,西域诸番朝贡,远至波斯、天竺,以北士民遭蠕蠕欺凌,夜寂难寐,食之警皇,今仓廪有盈,九州太平,岂能甘屈于虏下,任其掳掠来去自如?”

“朱尚书言是,臣等皆主伐战。”

白发苍苍李先进言,李顺犹豫片刻,遂进。

“好!”

天子抚掌轻喝,不多时,且不忘垂问于末后白妇。

“伯渊如何看呐?”

崔浩心中略喜,然面间不显,出列后故作沉思,揖道:“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诸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

一罢,他偏头看向骆、何并肩所在,朗声道。

“太官令与何祠部所言,臣以实就论之,今岁是三阴不假,然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

“太白行仓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

“渊乃俗生,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崔浩一言后,似入己善之境,侃侃说道:“臣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奄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

旄头,蠕蠕、高车东胡夷众也。

“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

骆达似是老脸挂不太住,出言止断道:“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大军征伐,破之难灭,劳民伤财,为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

“渊言天时,是其所职,若论形势、兵戎,非彼所知也,可断此事,今朝唯陛下与太尉公耳,诸将随谏,吾等术士,尽本职则矣。”

明堂沉寂多刻,见此,崔白妇又言。

“天时利弊,臣已明阐,诸公卿在上,臣虽庶士而已,却闻有道之君善于兼听,因而贤明。”

“卿所言甚善!”

天子俨然是‘大受裨益’,听之清明,连连抚掌。

然骆何二人只得语塞哑然。

虽是讽指张渊,却是将他二遗老不留情面的抨讽了番,也无怪乎,崔白妇即是崔白妇,若口得留情,不知竖敌作孤臣,未必能得圣心垂睐。

末了,刘义符挺拔身姿,灼灼龙颜逡巡左右。

“朕北伐之意决矣,就由太尉公为帅,此事定议,诸部各司其职,以河东漕运枢纽,北运沃、云二州,辎重粮草先行,勿要迟疑,夏时,朕便要大宋的铁骑踏足北塞!”

“臣等遵旨!”

………………

二月初,距离明堂会议之后已有一旬之差,崔浩算是如愿以偿,奉上意编排,复辟入门下省,擢任黄门侍郎。

此外,又兼领了国子学博士的散职,或是为转圜,无需问策时,后者还会趁着闲暇至国子学教导诸子,算是初步重归朝堂,复辟一席之地。

崔浩‘励军’所进言的策略,虽有些通俗,但在今下或是说古时,实在不可或缺,所谓国家大事在戎与祀,蠕蠕人用兵,也要请巫师‘占卜’一番。

漕运运转的路线,无有争议,南北运河其实近年已经初步在修了,征发劳役都是渠河就近的百姓,动辄不过大千,鲜有万人,进展可谓分外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