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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贪功冒进,全域激战

十日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时间悄然翻至天启四年一月下旬,朝鲜半岛的风雪终于停歇,天空放晴,露出一片澄澈的湛蓝。

阳光洒在积雪覆盖的大地,反射出刺目的白光,远处的山峦银装素裹,连绵起伏如玉龙盘踞。

官道之上,厚雪仍有半尺之深,但经过明军与征调的民夫连日清理,已开辟出一条宽阔平坦的通道,虽仍有残雪消融的泥泞,却足以供大军行军、粮草转运。

平壤与汉城本就相隔不远,不过三百余里路程,如今道路通畅,更是为进军扫清了最大障碍。

更让贺世贤安心的是,登莱水师的后勤补给已然全数到位。

数十艘粮船沿大同江逆流而上,停靠平壤码头,船上满载着铅弹、火炮炮弹等军械,以及足够大军数月之用的粮草。

搬运的士兵往来穿梭,将一箱箱沉甸甸的弹药、一袋袋饱满的粮食卸上岸,堆成一座座小山,看着便令人心安。

有了充足的后勤支撑,明军再无后顾之忧,士气愈发高昂。

与此同时,来自辽东与天津的三万精锐援军,也已踏上朝鲜的土地,正星夜兼程向平壤靠拢。

总兵侯世禄、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皆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麾下骑兵骁勇善战。

戚金、童仲揆更是继承了戚家军与辽东军的精锐底蕴,所部火器营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

这两万大军的到来,不仅大大增强了平叛的兵力,更暗藏着朱由校的深层战略。

此番出兵,绝非仅为平定朝鲜叛乱,更是为后续经略倭国、挥师东渡埋下的提前准备。

清晨的平壤城外,寒风凛冽。

城外校场之上,将帅列阵,军容整肃。

万余明军将士身着精良甲胄,手持刀枪剑戟,火铳、火炮排列整齐。

旗帜猎猎作响,“明”字大旗与各营将旗在风中舒展,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威严。

在其身后,朝鲜兵卒、蒙古骑兵阵势虽然不如明军,但黑压压的一片,也很有压迫感。

贺世贤身披玄铁重甲,肩甲虎头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腰间环首刀佩挂整齐,翻身上马。

战马昂首嘶鸣,前蹄刨地,似乎也难耐征战之心。

他身旁,绫阳君李倧身着朝鲜王族服饰,神色复杂地跨坐在一匹枣红马上,眉眼间藏着几分局促与不安。

这位绫阳君自始至终未曾安分,暗中与各方势力多有勾连,贺世贤早有察觉,故而绝无将他留在平壤、放任其培植势力的道理。

此番出征,贺世贤特意将他带在军中,又将其麾下的朝鲜兵卒大多编入先锋部队,与蒙古游骑一同打头阵。

既是让他“戴罪立功”,也是变相的牵制与试探。

而大明的精锐主力,则紧随其后,牢牢掌控着战局的主动权。

贺世贤勒住马缰,转头看向身侧的李倧,语气平淡的说道:

“绫阳君,此番随本帅拿下汉城,剿灭李珲、全焕与对马藩余孽,只要你表现得好,恪守本分,全力配合明军行动,这朝鲜国主之位,陛下定会兑现承诺,交到你手中。”

李倧闻言,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眼底却无半分喜悦。

他心中明镜似的,如今自己手下的亲信要么被明军监视,要么无权无势,麾下兵卒更是被拆分整编,早已没了实权。

即便日后真能坐上国主之位,也不过是大明扶持的傀儡,事事皆要听凭大明摆布,毫无自主可言。

可他别无选择。

反抗便是死路一条,顺从至少还能保住性命,甚至能得到一个名义上的国主之位。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深吸一口气,躬身拱手,语气恭敬:

“寡人定当全力配合都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贺世贤见他识趣,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南方汉城的方向,朗声道:

“出发!”

“咚!咚!咚!”

急促而雄浑的战鼓声骤然响起,震彻天地。

鼓声之中,先锋部队的蒙古游骑率先动了起来,马蹄踏过残雪,溅起阵阵雪沫,朝着汉城方向疾驰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朝鲜先锋兵卒,他们虽士气不高,却也不敢怠慢,在明军的监督下稳步前行。

一万大明精锐主力随后跟进,步兵列着整齐的方阵,步伐沉稳,铁甲铿锵。

骑兵两翼展开,身姿矫健,火炮部队则由骡马拖拽,缓缓前行。

大军绵延十里,旌旗蔽日,尘土与雪沫交织飞扬,气势磅礴,宛如一条奔腾的巨龙,朝着汉城方向浩浩荡荡地压去。

先锋部队的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副总兵张应昌一身明光铠,腰悬环首刀,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路况。

他麾下的兵力颇为特殊。

上万朝鲜步卒身着简陋甲胄,手持长矛短刀,列阵于前。

三千蒙古游骑则披坚执锐,胯下战马嘶鸣,尽显剽悍之气。

最后他本部三千精锐明军,则在他左右。

这两支仆从军各有专长,蒙古游骑擅长侦查奔袭,朝鲜步卒则熟悉本土地形,正是先锋探路的绝佳配置。

行至北汉山山麓,前路骤然收紧。

原本开阔的官道渐渐缩成一条狭长小径,仅容两马并行,两侧则是拔地而起的高山崇岭,峰峦叠嶂,峭壁林立。

山间古木参天,枝桠交错,浓密的林冠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难以穿透,山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透着一股莫名的凶险。

就在此时,几名在外围游弋的蒙古斥候疾驰而归,马背上的毡帽沾着积雪,神色凝重。

他们先是勒马停在蒙古游骑三位首领之一的明安台吉面前,用急促的蒙古语低声禀报。

明安台吉听完,眉头一拧,当即催马上前,对着张应昌用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汇报道:

“张将军,前面这道山谷是北汉山的咽喉要道,路窄得很,只能两马并排走。

周围全是高山密林,一眼望不到顶,怕是藏得住伏兵。”

张应昌本就通晓蒙古语,方才斥候的禀报已听得分明,此刻听明安台吉复述,心中愈发谨慎,缓缓点头问道:

“山上的情况,就没法探查清楚?”

“将军有所不知,这北汉山极高,山体陡峭,林子里荆棘丛生,战马根本上不去。”

明安台吉抬手一指远处的山峦,语气无奈。

“要想彻底排查,得派步兵徒步深入,一来一回至少要好几日,而且林中视线受阻,极易遭遇不测。”

张应昌闻言,眉头紧紧蹙起。

他久历沙场,深知狭路相逢、高山埋伏的凶险。

明军虽装备精良,但在这种地形下,火炮难以展开,骑兵无法冲锋,只能被动挨打。

若贸然进谷,一旦遭遇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有的是,不急着进兵。”

张应昌当机立断,抬手下令。

“传我将令,全军在谷外开阔处扎营!蒙古游骑分出两百人,朝鲜步卒选出五百人,组成斥候小队,分批次入山排查,务必仔细探查每一处可疑地段,确认有无埋伏!”

“遵命!”

明安台吉与一旁的朝鲜军将具仁垕齐声应道,当即转身去部署兵力。

很快,营帐在谷外迅速搭建起来,炊烟袅袅升起,而一支由蒙古游骑与朝鲜步卒组成的斥候小队,已手持兵刃,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北汉山的密林之中。

与此同时,北汉山深处的密林之中,密密麻麻的埋伏工事早已修筑完毕。

数十处掩体依山而建,滚石、擂木堆放在峭壁边缘,枪足轻、弓足轻、铁炮足轻藏身于树丛与岩石之后,屏息凝神,只待明军入谷,便要发动雷霆一击。

柳川调兴身着黑色具足,手持太刀,隐在一棵巨大的古木之后,望着谷外明军扎营的身影,眉头拧成了疙瘩。

“哼,倒是个谨慎的对手,居然不上当。”

他低声咒骂,语气中满是焦虑。

为了这场埋伏,他带着对马藩武士与全焕的一部,在山中足足修筑了十日工事,挖壕沟、设陷阱、备滚石,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本以为明军会急于进军,贸然闯入这条“绝命谷”,却没想到张应昌如此沉得住气,竟直接扎营探查。

按照明军斥候的搜山进度,不出两日,便能查到这片埋伏区域。

到那时,埋伏的优势尽失,他们只能被迫放弃,十日心血将付诸东流。

“父亲。”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柳川智信大步上前。

他身着全套武士具足,胸甲上刻着家族纹章,腰系太刀与肋差,背上斜挎着一张长弓,肩头披着一件朱红色的母衣,迎风展开,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给我三百人,我去引明军入谷!”

柳川调兴转头看向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点了点头。

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若不诱敌深入,这场埋伏便彻底作废。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他拍了拍柳川智信的肩膀,语气凝重。

“你要小心行事,只许佯攻,不可硬拼。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保住性命要紧。”

此番出兵朝鲜,本就是为了夺取土地,若全焕无法击败明军,他绝不会在此地死磕。

届时,带着对马藩的精锐撤回本土,保存实力,日后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土地固然珍贵,但也要有命去拿才行。

柳川智信眼中闪过一丝亢奋,躬身领命。

“父亲放心!孩儿定将明军引入谷中,助父亲大功告成!”

柳川智信率领的三百人,乃是对马藩精锐中的精锐,兵种配置极为分明。

一百名枪足轻身着简陋胴丸甲,手持丈二长枪。

一百名弓足轻背负和弓,腰挎矢囊,箭矢上浸过桐油,透着杀意。

还有一百名铁炮足轻,肩扛仿制葡萄牙人的火绳枪(日式铁炮),枪身黝黑,腰间挂着火药壶与铅弹袋,虽射程与威力不及明军火铳,却已是对马藩拿得出手的重火力。

至于骑兵,却是一个没有。

日本列岛本就产马稀少,良驹更是凤毛麟角,对马藩地处海岛,更是缺马成疾。

柳川智信胯下那匹战马,已是藩中极品,却依旧身形矮小,肩高不足五尺,鬃毛杂乱,与蒙古游骑胯下高大健壮的蒙古马相比,宛如侏儒见巨人。

好在日本武士普遍身高不过一米五左右,这矮小战马倒也堪堪能承载其体重,只是冲锋陷阵之时,终究少了几分气势。

柳川智信催马出谷,身后三百足轻迅速铺开,摆出经典的雁行阵。

步兵呈人字形排列,两翼微微前突,如同大雁展翅,既便于展开火力,又能随时包抄侧翼。

寒风卷着残雪,吹动着他们背后的朱红色母衣,猎猎作响,在空旷的谷口显得格外醒目。

谷外明军大营前,明安台吉正带着千余名亲卫巡查,忽见谷口杀出一队身着异服的兵卒,顿时愣了一下。

身旁的朝鲜领军之将具仁垕,乃是绫阳君李倧的表兄,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日本武士?

见对方手持利刃、气势汹汹,顿时脸色发白,手握长矛的手指微微发抖,脸上露出明显的惧色,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柳川智信催马前行,在距离明安等人百米处勒住缰绳,胯下矮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先是用生硬的朝鲜话高声喊道:“对面,谁敢与我一战?一骑讨!”

见对方未有反应,又换成半生不熟的明朝官话,再次嘶吼:“何人敢与我单挑?一骑讨!”

“一骑讨”乃是日本武士的传统对决方式,战斗前双方各派一名武士出阵,互通姓名、亮明身份后展开单挑,胜者方有资格统领军队继续作战,这在日本战国时期极为盛行。

柳川智信此举,既是想凭借单挑震慑明军,也是想按照自己熟悉的规则,引出明军将领,趁机佯装不敌,诱敌入谷。

可明安台吉乃是蒙古悍将,一生征战,只知“胜者为王”,哪里懂什么日本武士的规矩?

他听清“一骑讨”的意思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指着柳川智信哈哈大笑。

“兀那侏儒!也敢在此猖狂?还敢邀战?看老子撕了你!”

话音未落,明安台吉已拔出腰间弯刀,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杀!”

身后千余蒙古游骑见状,纷纷策马冲锋,马蹄踏过残雪,溅起漫天雪沫,如同一股黑色洪流,朝着柳川智信的三百人猛冲过去。

柳川智信顿时懵了,脸上的傲慢瞬间化为错愕,随即转为暴怒,用日语破口大骂:

“八嘎!不讲武德!我要与你一骑讨!你为何群殴?!”

他万万没想到,明军将领竟如此“野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率领大军冲锋,这让他准备好的单挑说辞与斩杀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变阵!”

柳川智信反应极快,深知此刻唯有死战方能脱身,当即高声下令。

三百足轻训练有素,闻言迅速变换阵型,雁行阵瞬间转为鱼鳞阵。

小股部队呈环形排列,彼此掩护侧翼,形成严密的防御体系,专门应对蒙古骑兵的包围冲击。

铁炮足轻迅速分成三排,前排跪地架设铁炮,点火射击,“嘭嘭嘭”的枪声在谷口回荡,硝烟弥漫。

射击完毕后,前排迅速退回后排装填火药铅弹,第二排立刻上前补位射击,第三排则做好准备,如此循环往复,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

枪足轻则密集排列,丈二长枪斜指前方,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枪林,朝着冲锋而来的蒙古骑兵稳步推进,死死顶住骑兵的冲击。

弓足轻则躲在枪足轻身后,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出,专门射杀脱离阵型的蒙古骑兵。

起初,日军的火力压制确实起到了效果。

蒙古骑兵冲在最前面的几人,被铁炮击中,惨叫着从马背上摔落,箭头也射中了不少骑兵,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但蒙古骑兵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一波冲击被挡回,立刻重整阵型,从两翼再次发起冲锋,箭矢飞射,刀锋挥舞,好几次都险些将日军的鱼鳞阵冲散。

柳川智信挥舞太刀,斩杀了一名冲至近前的蒙古骑兵,胯下矮马却被对方的战马撞得一个趔趄。

他心知再打下去,三百人迟早会被蒙古骑兵吞噬,诱敌的目的还未达成,绝不能在此地硬拼。

“撤退!向山谷方向撤退!”

柳川智信高声下令,一边挥舞太刀格挡攻击,一边催马朝着山谷方向退去。

日军足轻见状,立刻交替掩护,枪足轻殿后,铁炮足轻与弓足轻边退边射,朝着狭窄的山谷口缓缓退去。

明安台吉杀得兴起,见日军败退,哪里肯放过?

他高声喝道:“贼寇休走!追!”

旋即便率领蒙古骑兵紧追不舍,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与铁炮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朝着北汉山的狭谷之中,滚滚而去。

柳川智信回头望了一眼紧追不舍的蒙古骑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鱼儿,终于上钩了。

具仁垕站在明安后面,看着柳川智信的部队节节败退,被蒙古骑兵追得丢盔弃甲,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痛打落水狗”的贪念。

正面冲锋,他忌惮日军的铁炮与阵型,连拔刀的胆子都没有。

可追击败兵,他的胆子却陡然膨胀起来,大得没边。

如今朝鲜全境被明军掌控,主公绫阳君李倧虽被贺世贤扶持,却处处受制,急需要一场像样的胜仗来证明“朝鲜人亦能打仗”,以此稳固民心与地位。

而他具仁垕,身为绫阳君的表兄,若能抓住这个机会,斩杀敌将、大破日军,便能一跃成为李舜臣那样的朝鲜名将,名留青史,更能在新朝之中手握实权!

“全军听令!随我杀!拿下这些倭贼,论功行赏!”

具仁垕拔出腰间长剑,振臂高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麾下的五千朝鲜兵卒,大多是临时征召的农夫与旧军残部,本就缺乏训练,见主将下令追击败兵,又听闻有赏,顿时群情激奋,一窝蜂地朝着北汉山山麓的小道涌去。

狭窄的山道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朝鲜兵卒们推推搡搡,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前方则是明安台吉率领的蒙古骑兵,两者首尾相接,顺着山道一路深入。

然而,追击了约莫三里地,山道愈发狭窄,两侧的山壁也愈发陡峭,林间的风声听起来竟带着几分诡异的呼啸。

明安台吉心中陡然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