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德恍然大悟,马上又跪倒在孙永忠面前,磕了个头。“恭喜大人荣升执剑使。”立刻从袖子中摸出两个金貔貅。双手奉上:“这是下面人今日刚送给奴婢的,奴婢觉得转赠给尊使更合适,请尊使笑纳。”
孙永忠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里把玩。“起来说话吧。”
“谢尊使。”卢九德爬起来,垂手順目站在一边。
孙永忠又问:“亚基楼呢?怎么没看到这小子?”
卢九德恭敬地说:“被皇上……被朱由崧派到南海采珠去了。”
孙永忠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语气嘲讽地说:“好活计,咱家也怀念南海的太阳、沙滩了。这个季节,该可以吃到荔枝了吧。不像这金陵城的鬼天气,阴湿阴湿的,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人都快馊了。”他把玩着手中的貔貅,“你们小日子过得快活,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吧?”
卢九德连忙回答:“时刻不敢忘。未知尊使这次来南京,掌书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有的。”孙永忠笑笑,忽然正色道:“执灯人利欧跪接掌书大人教旨。”
卢九德立刻又跪了下去,拜伏在地,口称:“执灯人利欧恭迎掌书大人教旨。圣教千秋万代,盛传广行。”
孙永忠正色道:“上帝保佑,圣教传行天下。执灯人利欧宣教精勤,护教得力,擢升南直隶教区理教使。兹令听从执剑使保禄之号令,代天行法,协助执行‘天使降临’任务。”
卢九德大喜,立刻磕头:“利欧谢掌书大人赏识,定不负掌书大人、执剑使大人期望,”
孙永忠点点头:“起来说话吧。先给咱家讲讲南京朝廷内外的情况。重点给咱家讲讲,‘那个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卢九德答应一声,再次站起来,弓着身子,给孙永忠汇报起来。
……
卢九德讲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孙永忠点点头,挥挥手,“卢理教使果然忠心尽职,不错。来,你也坐吧,站着说话怪累人的。南京教案之后,前任掌书大人通过推算日月星曜,就觉得这大明朝啊,气数将尽。这是上帝要亡他朱家的天下,任何人都挡不了的。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天灾人祸的,每一天消停过。如今呢,掌书大人在北京,已经获得清朝小皇帝的信任,重掌钦天监。这小皇帝啊,对咱们这个掌书大人那是要多尊敬有多尊敬,要多信任有多信任,还管他叫‘玛法’,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满语里就是亲爷爷的意思。掌书大人觉得,这大清朝的小皇帝,虽然是个小鞑子,可比起明朝那几个昏君,对待咱们圣教,可要优待多了,又聪明、又好学、又仁厚。咱这圣教在北边的好日子终于是来了。”
孙永忠咳嗽一声,卢九德连忙奉上一杯茶。孙永忠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掌书大人说了,圣教是教人行善,尊奉天主,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不能只有半个中国信这个教,得让全天下的百姓,都信了咱们这个圣教才行。故而掌书大人就跟清朝的小皇上说,既然现在明朝气数已尽,大清如日中天,那就一鼓作气,一举拿下江南得了。小皇上一听,对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不,下了圣旨,让摄政王给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发布了南下江南的命令。算算时间,现在大军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已经快渡过淮河了。”
卢九德听了,神情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执剑使大人,按之前接到的掌书大人的教令,令我等尽量挑动东林和马阮等人党争,趁机掌握江南的军政大权,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不知这‘天使降临’又是怎样一个任务?”
孙永忠笑着说:“这个任务,是为了配合大清铁骑南下,在这大明的心脏里,给插上一刀,再给他绞上这么一绞。最好弄到明朝君臣离心,军无斗志,民心混乱。那么豫亲王的军队定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卢九德听了,连忙问:“那么这一刀该怎么插呢?执剑使大人,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呢?”
孙永忠听了哈哈大笑:“其实,这一刀,早就插上了。现在只需要你去绞他一绞,立刻就能见到效果了。”
卢九德疑惑地问:“你是说那‘假太子’?他能起那么大作用?”
孙永忠认真地说:“这就不得不说,掌书大人深谋远虑,这枚棋子,看似是一步闲棋,只是往这南京一扔,这不就激起左良玉举起反旗了吗?马士英这个蠢货,只想着攘外必先安内,把军队都调去对付左良玉了,徐州、淮泗、中都、颍州、寿州,现在都得唱空城计了。这都是掌书大人这步神之一手的妙处啊!”
卢九德脸上疑惑的神色更甚了,继续问:“这些我到现在也能看出来了,但是既然这枚棋子这么有用,当初为什么掌书大人又令高公公去下毒,想要毒死他呢?高起潜……若瑟他当时也弄不懂掌书大人的意思,既然要毒死他,又何必让他一路辛苦带到江南来?请执剑使大人为奴婢解惑。”
孙永忠点点头:“要不怎么说咱们这位掌书大人高明呢。你想想看,当初如果这太子被毒死了,朝野内外,会认为是谁干的?”
卢九德:“自然都会以为是朱由崧干的。”
孙永忠:“这不就对了?有这太子在,对朱由崧的皇位,是最大的威胁。只要这太子一死,谁都会认为是朱由崧干的,这太子就算假的,也会被认为是真的。到时候,这左良玉,一样会造反。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造反。这江南一样会乱起来。”
卢九德又问:“那之后为什么又收到命令,说要尽可能保住这个太子,不能让朱由崧杀了呢?”
孙永忠:“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掌书大人已经在撺掇清朝的小皇帝出兵江南了,这颗棋子就得留到关键时候用了。你以为,那些外地的督抚、镇将纷纷上疏,都是这些人自己的意思?掌书大人天马行空,很多时候落子,你都看不出他什么意图,甚至很多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而已。现在大清铁骑已经南下,那么刚才说的关键时候就到了,也就到了该挪一挪这枚棋子的时候了。”
卢九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脸钦佩地说:“掌书大人真是高明。属下佩服不已。既然这样,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永忠点点头:“叔杀侄也好,侄杀叔也罢,反正是窝里斗。只要他们斗起来,豫王下江南就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