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县,坐落在西山脚下,是一座仅有万余人口的小县城。
因背靠剑冢所在的西山,这里常年有江湖人士慕名而来。
或为问剑,或为寻访高人,这也让西山县成了江湖纷争的“小漩涡”。
前几年,街头巷尾常能见到剑客拔剑相向,酒馆里更是一言不合便打作一团。
百姓们白天不敢轻易出门,夜里还常被刀剑声惊醒,其治安之差,在周边州县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局面,直到现任知县王大人到任后才迎来转机。
这位王知县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面容清癯,看着像个读书人,身上却没有半点文弱之气。
他到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解散了原先松散的衙役队伍,亲自组建了一支“快班”。
这些捕快不仅拳脚功夫了得,处理江湖纠纷更是经验丰富。
有一次,两个门派的剑客在县城最大的酒楼里争夺一把古剑,打坏了七八张桌子,掌柜的吓得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王知县闻讯赶来时,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剑气更是险些伤到围观百姓。
王知县没有片刻犹豫,只是对着站在酒楼外的捕快班下令:“城中私斗,目无王法,拿下。”
话音落下,快班的捕快便鱼贯而入,个个腰佩长刀,眼神锐利。
那两人本想仗着自身修为硬闯,却被捕快们牢牢围住,前后去路全被堵死。
这群捕快单个拎出来或许境界不高,但配合极为默契:他们不与对方硬碰硬,只守着要害,专挑破绽卸力,硬是让两个江湖好手没讨到半点便宜。
最终,两人不仅按价赔偿了酒楼损失,还被带去县衙写下保证书,才得以放行。
这事传开后,江湖人再不敢小觑这位知县。
难得的是,王知县向来不偏袒任何人:无论是成名已久的剑客,还是初出茅庐的武夫,只要在县城犯了事,他都一视同仁。
而对百姓,他更是体恤备至。
哪家遭了贼,快班当天就能破案;哪个商户被江湖人讹诈,他会亲自带人上门说理,非要讨回公道不可。
这几年,西山县的街头再少见拔刀相向的场面,酒馆里的客人能安心喝酒聊天,孩子们能在巷子里追跑打闹,连夜里的狗吠都少了许多。
百姓们提起王知县,无不称赞:“是王大人让咱们重新过上了安稳日子啊!”
如今的西山县,虽仍有江湖人往来,却多了一份难得的平和。
……
晨间的日头刚升起,西山县城外的官道旁,已站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
他面色平和,双手拢在袖中,目光望向远方的道路,身后跟着十余名身形健硕的随从。
这些人个个腰杆挺直,眼神锐利如鹰,悄无声息地守在四周,将闲杂人等隔绝在外。
城门附近早起的百姓中,有几个见过世面的,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中年人。
有人刚要脱口惊呼“王大人”,便被随从们投来的冷冽眼神制止,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敢缩在一旁,揣着满肚子疑惑偷偷打量。
这些能认出王知县的,多是县城里有些头脸的人物。
大腹便便的张记布庄老板,平日里与县衙打交道不少,此刻搓着胖手,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李员外郎道:“能让王大人亲自出城相迎,还摆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知府大人微服私访来了?”
李员外郎捋着胡须,眉头微蹙:“未必。若是知府大人,王大人怎会穿常服相迎?按规制,下官迎上官,需着官服才行。他这一身锦袍虽体面,却是不合规矩。”
“倒也是奇了。”
张老板咂咂嘴,“若是寻常无官职却有些名望的江湖人士,王大人向来虽客气却断不会如此郑重。可若是有官职在身,又不该是这般光景……”
李员外郎也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困惑。
他在官场浸淫多年,见过的迎送场面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情形。
一位正七品知县,带着精锐随从,便衣等候在城外,既无上官仪仗,又非亲友相见,那份谨慎里透着敬重,敬重中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半个时辰后,远处的官道尽头扬起一阵烟尘,隐约可见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驶来。
车速不快,却透着一种不疾不徐的气度。
王知县的目光骤然一凝,原本放松的身姿微微挺直,连身后的随从们也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张老板和李员外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看这马车的排场,平平无奇,既无华丽装饰,也无护卫前导,怎么看都不像能劳动知县大人出城相迎的大人物。
可王知县已迈开脚步,朝着马车迎了上去,脸上甚至露出一抹既兴奋又敬畏的笑意,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模样。
“看来,这位车上的客人,绝非我等能揣度的啊。”
李员外郎喃喃道。
……
眼看着县城的轮廓在视线尽头渐渐清晰,李景轩打着哈欠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揉着酸涩的眼睛抱怨。
“老杨,这次说什么也得找个像样的客栈,我可再也不想挤通铺了。那床板硬得能硌出骨头印子,隔壁打鼾跟打雷似的,这几日压根没睡踏实。”
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活像被人揍了两拳,说话时都带着气无力的倦意。
“找什么客栈?”
陆签跟着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吧”作响,一脸得意道,“我太平教教众遍布大周,走到哪儿不是教众竭诚相迎?到了西山县,自有分舵安排上好的住处,保准比客栈舒坦。”
“老六兄这话可就虚了。”
李景轩跟他混熟了,毫不客气地拆台,“前几日在那小镇,你也是这话,结果呢?客栈老板娘还不是没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换雅间?”
一提这事,陆签就有点悻悻,“那不是特殊情况嘛……谁让你把装银子的包裹忘在马车上了?”
前几日赶夜路,几人图省事把装着盘缠的包裹随手搁在了马车外,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不见了踪影。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靠夏仁跟老杨袖子里藏的碎银子度日,住店时连个像样的房间都订不起,只能挤在通铺里凑活。
“我那不是累糊涂了嘛!”
李景轩梗着脖子辩解,又转向陆签,“再说了,你当时不是拍胸脯说能搞定?”
“我确实上前交涉了好一阵子!”
陆签急忙摆手,“都谈妥了,老板娘说了,只要老大陪她喝杯酒,就给我们换两间上房,还免一半房钱!是老大自己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他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夏仁从马车里探出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啃完的干粮,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说那老板娘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合着是你在背后捣鬼?”
陆签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哎哟!老大你这就不讲理了,我那不是为了大家能住得舒坦点嘛!再说了,那老板娘瞧着是徐娘半老,身段更是丰腴……”
“再胡扯一句试试?”
夏仁扬了扬手,作势还要打。
“别别别!”
陆签连忙讨饶,缩着脖子躲到老杨身后,“我错了还不行?”
老杨赶着马车,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只是呷了口酒,慢悠悠道:“快到县城了,有人迎接,都安分点。”
“老杨,你可别信老六兄的话,他前几日还说……”
李景轩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
……
只见前方官道旁,一群随从模样的人群列队而立,个个身姿挺拔,气势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