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去病在潜龙榜上压他一头,他本就不服,如今这车内人竟扬言让韩去病十招胜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小子,剑要对准问剑之人。”
老杨眉头微皱,不悦地瞥了眼拿剑指着自己一行人的陈横。
东林剑池与西山剑冢不对付,他们相争自可由得他们,但说到底是对方挡了去路,自家公子不过催了韩去病一句,这小子竟敢迁怒过来。
如今的江湖小辈,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一个缺胳膊断腿的老货,也配在这插嘴?让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出来,睁大狗眼看看,本剑仙如何压制韩去病!”
陈横话音未落,独臂老者已一声冷哼。
“嘴巴放干净些!”
一股无形的压力自老者周身蔓延开来。
在场之人,除了已达宗师之境的宇文泰与东林剑池的陈竖,皆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似有千钧重担压在肩头,又像被肆虐的剑气刺中。
就连距离小宗师仅半步之遥的吴勾和宇文疾,都觉膝盖一软,若非动用真气抵挡,险些便如身边倒伏如麦苗的卫士一般狼狈。
“不愧是魔教!”
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夫竟是宗师,难怪韩去病甘愿受其驱驰。
“难不成,韩去病真能十招败敌?”
他们原本以为是魔教九公子夸大其词,想借韩去病之手给东林剑池下马威,此刻想来,或许真有底气。
“宇文兄,你当真给韩去病送了桩好机缘。”
吴勾先是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宇文疾,又抬眸去看走出车厢、一袭紫袍的宇文泰,只觉周身压力一轻,连忙恭敬行礼,“见过宇文宗师。”
“那老者,可不是一般人。”
宇文泰开口,他能察觉对方只是稍作惩戒,可这片刻的威压,已足以让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第十一郑重以待。
“前辈,晚辈间的摩擦是晚辈的事,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吧。”
陈竖,陈横之父,现居宗师榜第十九。
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他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手掌搭在佝偻着背的陈横肩上,随后抬眼看向与韩去病同坐驭座的独臂老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老杨冷哼一声。想当年他二闯剑池时,眼前这所谓的宗师榜第十九,还不知道在哪个洗剑池打理废剑呢。
“那就只好讨教一二了。”
陈竖抬眸,身为人父,断不能在儿子面前失了面子。
“小子,你若再守着你的‘后手剑’,便是夏哥儿不发话,老头子我也要把你踢下车去。”
老杨丢下这句话,脚尖一点,身形如鸿雁般掠向泗水城的城墙,陈竖紧随其后。
潜龙榜的一二之争尚未开始,两位宗师倒先斗了起来。
……
“韩去病,没想到你做了魔教的走狗。”
陈横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方才老杨发难时,他首当其冲,巨大的压力差点让他心神失守,好在父亲陈竖及时出面。
“打杀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还要留后手?韩去病,你这些天的剑是怎么练的。”
如果说先前只是敦促,那此时车厢内传来的声音,则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十招,十招败你。”
韩去病眼神一凝,不再拖沓,腰间长剑呛然出鞘,寒光如练,直映得陈横瞳孔骤缩。
韩去病身形微动,已至陈横身前丈许之地,剑尖斜指地面,却自有一股凛然剑意弥漫开来。
这些时日老杨的对练与夏仁的口诀点悟,已让他摸到将后手剑化作先手剑的门径。
只是十年练剑养成的旧习如同附骨之疽,须得一场烈火烹油般的对决方能斩断——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局势,正是最好的熔炉。
“狂妄!今日便让你知道,谁才配做这年轻一辈的魁首!”
陈横被这股剑意激得心头火起,方才受辱的郁气与对潜龙榜排名的不甘交织,化作眼底汹涌的战意。
话音未落,他明黄色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出,剑穗翻飞间,剑招凌厉如狂风骤雨,直扑韩去病面门。
明黄色的身影陡然绷直如弓弦,剑穗上的明珠在疾冲中划出金弧。
东林剑池的“破妄三十式”起手式已递出,剑尖吞吐着三寸寒芒,带起的劲风刮得陈横鬓发倒竖,直扑韩去病面门而来。
这套剑法最擅抢攻,前三十手更是招招连环如暴雨,这些年不知助陈横折了多少同辈好手。
“便是这前三十手,应对起来也绝不会轻松,更何况韩去病舍弃了‘后手剑’。”
吴勾并不看好韩去病能兑现自己的豪言。
“不对,韩去病的剑不一样了。”
宇文疾目光凝重,他看的比吴勾更加仔细,“更快,也更精准了。”
两道身影骤然碰撞,白衫与黄影在三丈方圆内搅起漫天剑影。
陈横的“破妄三十式”已递到第七手,剑招密不透风如蚕噬桑叶,剑穗扫过空气发出簌簌锐响。
韩去病却以快打快,他的剑没有多余花哨,每一次递出都精准如鹰隼扑兔。
当陈横的第八招带着崩山之势劈来时,韩去病手腕陡然翻转,剑脊如毒蛇摆尾,竟贴着对方剑锋内侧滑了过去。
两剑相触的瞬间,韩去病手腕微颤,借着那丝反弹之力旋身,剑尖已如流星赶月般点向陈横握剑的右腕。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连贯如珠落玉盘,九声脆响在呼吸间接连炸响。
陈横只觉每一次碰撞都有股刁钻的巧劲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原本流畅的剑招渐渐迟滞。
第九声脆响未落时,他忽然察觉手腕一轻——韩去病的剑尖不知何时已搭上他的剑脊,借着旋转之力猛地向上一挑!
“铮!”
明黄色的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钉入二十步外的城墙砖缝,剑穗还在嗡嗡震颤。
“你败了。”
韩去病的剑抵在陈横的喉咙上。
相隔十丈的吴勾和宇文疾却同时提了提喉结,仿佛那柄寒光凛凛的剑正抵在他们的喉头。
因为换做是他们,恐怕也会沦落到与陈横相同的境地。
他们清晰看见韩去病最后那记变招,那分明是“后手剑”的招式,却被他在毫厘之间化作了绝杀的先手,这般对时机的把控,已隐隐有了宗师气象。
“你的剑……太慢了。”
韩去病收剑入鞘的动作干脆利落,剑身在鞘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
他没有理会脸上怨愤交加的陈横,只是快步走到马车的边窗,躬身问道:“公子,韩某的剑可有进步?”
那姿态,像是在等待教师评语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