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府的火烧了一夜,染红了半边天。
并不是金陵城没有下雨,而是自那人踏入王府的瞬间,偌大的安南王府上空所有的雨水都被定格住了,一滴都落不下去。
“可否为老夫留下香火……”
安南王不再以“本王”自称,此刻的他更像一位穷途末路的老父亲,将面色惶恐的王腾护在身后。
他不再思索失败的缘由,也不再为半生的皇图霸业化为泡影而失落,心中只剩下延续血脉的本能。
这念头对于一个蛰伏半生,心谋算天下的枭雄而言,显得格外荒唐,却又无比真实。
欲望本就是生存本能的延伸,此刻回望,王侯将相与平民百姓的根本渴求,又有何异?
“夏仁!我知道是你,别装神弄鬼了!”
王腾死死盯着那袭青衫,即便对方戴着狰狞的阴阳烛龙面具,他也能认出。
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眼前这人的气势变得如此恐怖,更不明白为何已臻武道宗师之境的父王,竟会对其如此畏惧。
“这样的香火,还有延续的必要吗?”
一道悲凉的声音在安南王心底响起,叩问着他最后的执念。
“出手吧。”
面具下的人只吐出三个字,这是他给一位老父亲最后的体面。
“蛰伏半生未成事,临死前能会一会天下最强的武道宗师,倒也死得其所!”
安南王深知王府上下已无幸免的可能,心中最后一丝执念随之消散。
“夏九渊,武道宗师王棣恳请赐教!”
每个人其实都有多重身份。
王棣是安南王,是王腾的父亲,也是一名武道宗师。
前二者已经没了寄托,只剩下最后在筋脉中流淌的武道真气。
追溯六百年前,初代安南王本就是横扫蛮夷、纵横沙场的武道宗师,王家血脉里从不缺战意。
王棣藏拙半生,从未真正杀人染血。
临了却能与天下最强的武夫、剑客、陆地神仙交手,也算一种荣耀。
“夏九渊?他是夏九渊?”
王腾如坠冰窟,双眼无神地后退。
难怪此人始终不将他放在眼里,难怪他上蹿下跳都被无视。
“夏仁是夏九渊,夏仁是夏九渊……”
王腾喃喃自语,状若痴傻。
“看刀!”
王棣双手握刀,骤然出手。
刀势迅猛沉冽,武道真气外溢形成的刀罡厚重凝练。
夏仁遇过诸多使刀的高手,其中不乏宗师级人物,王棣的刀功足可排入前五。
王棣虽未混过江湖、上过战场,却在王府中数十年如一日苦练。
与木桩练、与供奉练、与假想敌练。
王棣习武的目的很简单,只为有朝一日起势时能凭武力统帅三军,复现先祖辉煌。
“他会如何应对呢?”
王棣与刀一同接近戴着面具的身影,脑海中念头纷飞。
放下所有包袱的他,竟似回到孩童时代,只剩对武道的纯粹好奇。
王棣不同于十三太保,他终究是武道宗师。
他看到了对方出剑。
但仅仅只是看到。
因为出剑只有一瞬间,太快了。
即便对宗师而言,那剑的速度也太快了,做不到应对。
九渊是一把无锋剑,剑长三尺三寸,漆黑如墨。
江湖人称之为魔剑。
夏仁并未感觉到有何邪乎。
他只觉得这把剑好用,杀人不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