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狄青和种世衡等一干深度参与火器禁军整编训练的人皆瞠目结舌。
他们知晓孙大王这次带来了更厉害的火器。
但在几人看来，无非是比毛瑟的射程更远一些、威力更强一些，亦或者弹匣容量更大一些。
而这都在几人的理解范围内。
可当怪异车辆上那挺加特林突然嘶吼时，几人全都陷入恍惚中。
同样是火器，这差距简直天壤之别！
与加特林相比，毛瑟简直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狄青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低声道：“种都指挥使，刚才的砖石堡垒和圆木屋的防护和之前与西贼对阵时的工事相比如何？”
“远甚矣！”种世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比之前在青涧城的工事也不差，无非是刚才搭建时间仓促且规模更小而已。”
之前为了与西贼机动能力强的骑兵抗衡，大宋边军在各要点修筑防御军寨。
其中尤以他担任鄜州通判时修筑的青涧城为最。
整个青涧城皆用夯土筑底，上面则由砖石堆垒而成，再辅以箭楼、瓮城等工事，可谓是大宋钉在与西贼对垒前线坚固的堡垒。
刚才孙大王那位部曲水教官命他在堆场空旷处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他第一时间便想到采取类似的修筑办法。
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夯土筑基，但在上面搭建的青砖、石块、圆木却是真材实料，没有半点虚假。
种世衡曾私下测试过毛瑟火器，并不能对付这种坚固的堡垒，更别提直接摧毁了。
所以一直在寻找用毛瑟火器破局的办法。
可短时间内又哪里有办法？
最多只能靠毛瑟火器的超远射程活生生耗死堡垒内的人。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大王带来的怪异武器竟然轻而易举的破局了。
原本坚固的堡垒，在那武器面前如同纸糊的窗棂，一捅就破。
范仲淹完全没听到二人的谈话，一门心思全扑在怪异车辆里的怪异武器上。
刚想直奔过去，却见那位水教官手中黄旗一扬，第二辆车上同样的武器突然怒吼起来。
哒哒哒！
哒哒哒！
一轮射击之下，原本残存的堡垒再也立不住，全都顷刻垮塌下来。
这次他看的更为仔细、分明，那武器发射的弹药直接将青砖石块打烂，腰身粗的圆木也不是被洞穿，而是拦腰断成两截。
破碎的石块、圆木难以支撑住堡垒，可就不直接垮塌了吗。
见车辆上的武器不再怒吼，范仲淹激动的转身向观礼台跑去，想向孙大王问个清楚。
没等他跑拢，赵祯一脸亢奋：“先生，这火器竟是如此之强？叫什么名字？”
“加特林，不过老朱更喜欢叫加特林菩萨。”孙泽笑了笑，“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敌人。”
“加特林菩萨？”赵祯眼神明亮，“朱公起的这名倒是言简意赅！”
范仲淹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观礼台上，“孙大王，不知这加特林菩萨如何供奉？”
孙泽调侃道：“范处长，你是读书人，也要学老朱那般研习佛经吗？”
“子曰：有教无类，”范仲淹脸色没有半点尬色，“只要能弘扬我大宋天威，这加特林菩萨经学一学也是可以的。”
“是啊，是啊，”欧阳修急忙补充道，“这加特林菩萨经甚好，得学！”
吕夷简、晏殊等人也连声附和。
赵祯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难以掩饰。
孙泽不禁失笑一声。
而一旁的老宋几人更是差点笑出声。
他们当然明白赵祯君臣不是真的信什么加特林菩萨。
事实上北宋的士大夫们内心压根看不上汉唐以来的儒学，主张‘回归先秦原典，直探义理本源’。
在确立儒学正统性和神圣性的前提下，凡是能够指导国家治理和社会建设的事务，都可以收纳包容、为我所用。
此刻亲眼目睹加特林武器的威力，赵祯君臣哪里还管什么经文之类的，只要能帮助北宋强盛，怕是恨不得直接给孔庙挪个位。
孙泽摆了摆手，“别急，除了加特林菩萨，还有机炮佛呢。”
只是抬头看了一圈，却发现堆场上已经没有合适的标靶了。
孙泽手搭在额头，指着远处问：“那里是什么建筑？”
赵祯君臣循声望去。
包拯看了一眼便立刻道：“孙大王，那是之前的市舶司衙署，统一商税后便已废弃。”
孙泽微微颔首，“派人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赵祯挥了挥手，狄青翻身上马直奔码头建筑。
范仲淹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孙大王，你不会是想拿机炮佛打废弃市舶司衙署吧？”
孙泽随口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范仲淹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他之前测过毛瑟火器的射程，能造成最好、最大的杀伤距离在一二百丈内。
虽也能命中二三百丈甚至更远的标靶，但那最多起个威慑的作用，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实际伤害。
范仲淹看了一眼脚下由集装箱搭建的观礼台，再看看相距超过三里远的废弃建筑。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但他并未有丝毫怀疑，既是因孙大王历来的表现而深信不疑，也是因为孙大王此前已经展示过六灵牌大炮。
难道那机炮和六灵牌大炮是同类型的武器？
也是，二者名字里都有个炮字！
只是六灵牌大炮太难，种世衡的火炮军还难以掌握。
不过这应该难不倒孙大王底下的水教官等部曲。
观礼台上其余众臣与范仲淹的想法差不多，猜测机炮应该与此前见过、体验过的六灵牌大炮相同。
故而所有人都满眼期翼的等着狄青的回报。
一时间，台上气氛略显沉默。
而与之不同的是，先前被加特林两轮射击震慑住的观礼区域此刻又喧闹起来。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谈论着那两辆怪异车辆上的怪异武器。
更是对第三辆车上的怪异武器评头论足。
有人说其威力肯定更强，论据就是其口径不仅比火器禁军的毛瑟枪更大，而且比前两辆车上的还大。
有人猜测其威力相当，但射程更远。
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家隔壁邻居家的小郎君的舅父在开封府当差，曾亲眼目睹这件武器的威力，据说不仅更强更远，而且还能喷火。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半炷香不到，狄青骑马奔回，“官家，孙大王，那废弃衙署空无一人，周遭也未有百姓。只是……”
狄青顿了一下，才又迟疑道：“只是当初市舶司兴建此处衙署时，多采用青石条料，再辅以黄泥、稻草、石灰、米浆，外侧更是夯土包砖，牢固异常。”
赵祯君臣闻言皆是一愣。
只听狄青的介绍，众人便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虽然只是一处衙署，但其修筑办法与城池别无二致，无非是规模小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