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部长到底想要什么？”
索科洛夫的语气冷了下来。何言超不慌不忙，翻开文件的第二页。
“我要这些。”
文件上列出的不是油田气田，而是一串看起来有些边缘的资源：
1.科拉半岛的磷灰石矿
2.卡累利阿的石材
3.远东的林业资源
4.贝加尔湖地区的矿泉水开采权
5.北高加索的温泉旅游开发
以及最让人费解的一项——
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城市废旧工业区的土地优先购买权。索科洛夫盯着清单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抬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磷灰石……石材……林业？何部长，这些资源的价值，恐怕连一个中型油田的零头都不到。”
“但风险也小。”
何言超平静地回答：“磷是化肥原料，全球农业永远有需求。石材可以出口到亚洲，中国的基建热潮刚开始。林业更是如此，日本、韩国、台湾地区都需要木材，而俄罗斯有全世界最大的森林储备。”
“那这些土地呢？”索科洛夫指着最后一项，“废旧工业区？那些地方污染严重，基础设施老化，开发成本极高。”
“所以我们要求优先购买权，而不是直接购买。如果未来有开发商感兴趣，我们有优先谈判的权利。如果一直没人要……那我们就留着，等十年、二十年后再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听在俄方耳朵里，就透着一股浓浓的“外行”和“保守”的味道。
但这是何言超，近十几年最大的财富神话缔造者，举世闻名的天才。
索科洛夫和身边的官员低声交谈了几句，再抬头时，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凝重。
“何部长是有什么顾虑吗？”
俄方的判断是南太平洋诸国，国小势微，不敢觊觎抢手的油气资源，所以主动退而求其次。放着石油天然气不要，专挑些边角料资源。
“顾虑？当然有。索科洛夫部长，如果我说完全没有，那是在侮辱您的智慧。”
“瑙鲁基金，规模有限，来源单一。我们的国民和议会盯着每一分钱的投资。石油天然气固然诱人，但那是巨头的游戏场。埃克森、美孚、BP、壳牌……他们可以承受勘探失败、价格波动、地缘政治风险。我们呢？”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承受不起任何一次重大的投资失误。对大国而言，那可能是某个季度的财报亏损；对我们这样的岛国，可能就是动摇国本的危机。所以，我们的投资哲学第一要义是：生存优先于暴利。”
索科洛夫微微颔首，但眼神中的探究并未减少。“所以，何部长是认为投资俄罗斯的油气资源风险过高？”
“不完全是风险问题，更是能力半径问题。”
何言超纠正道，并示意陈欢然调出另一份图表。
“部长先生，各位请看。这是过去二十年国际原油价格的波动曲线，叠加主要产油区的政治稳定性指数。”
文件上，一条剧烈起伏的曲线与另一条标注着区域冲突、制裁事件的柱状图交织，触目惊心。
“油价受OPEC决策、中东局势、全球经济周期乃至天气影响，波动性极大。而俄罗斯的油气资源，特别是那些尚待大规模开发的新区块，不仅面临开采技术和环境的挑战，更关键的是——运输和出口渠道。”
何言超手指向地图上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
“将这里的油气输送到能卖出高价的市场，需要穿越数千公里冻土带，建造跨越复杂地形的管道，或者投资昂贵的LNG终端设施。”
“这其中的资本支出和时间成本，对于我们这样体量的基金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更重要的是，最终产品的定价权并不在我们手中，甚至不完全在俄罗斯手中，而是在沿途过境国、终端市场和国际大宗商品交易商组成的复杂网络里。”
“相比之下，我指定的这些资源，需求稳定，市场透明，加工和运输链条相对短且可控。磷灰石制成化肥，直接关系到粮食安全，是永远的刚需。优质石材和木材，在东亚经济腾飞的背景下，价格稳步上行。投资这些领域，我们睡得更安稳。”
索科洛夫与身旁自然资源部的官员低声交换了意见，然后转向何言超，语气缓和但问题依旧尖锐：“何部长的分析很专业，也符合小国基金审慎的逻辑。但是……”
“以您过往在金融市场展现出的胆识和远见，仅仅满足于这些安稳的回报吗？或者说，这份清单，是否只是您整体战略中的一个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