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后,回酒店的车上,何言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陈欢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不。”何言超摇摇头。
“历史是资源分配的过程。谁掌握了资源,谁就能定义什么是‘文明’,什么是‘进步’,什么是‘正义’。”
“苏联输掉了冷战,不是因为意识形态问题。它输掉的根本原因,是资源分配体系崩溃了。当老百姓连面包都买不起,当科学家要靠卖技术换食物,这种情况下,什么主义、什么理想都是空的,必定会失败。”
“所以我们现在做的是……”
“正是重新分配资源。把俄罗斯浪费的、西方觊觎的、全世界都眼红但拿不到的技术资源,转移到能发挥它们最大价值的地方。”
“这些纸面上的游戏、法律上的花招、藏在阴影里的交易……都是过程,不是目的。我们目的是把那些技术变成产品,变成产业,变成能养活千万人、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东西。”
陈欢然静静听着。她忽然想起老公何言信说过的话——
“大佬从来不在意今年或明年的财报,他在意的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又一天后,俄罗斯联邦经贸部大楼。会议室里的气氛与之前在科技委时截然不同。
星海的事基本处理好了,何言超现在要代表瑙鲁和南太平洋发展基金与俄罗斯方面洽谈经贸合作。
长桌一侧坐着以何言超为首的瑙鲁代表团——其实总共就五个人,除了他,只有陈欢然作为助理,以及三位抽调来的国际法和财务专家。
另一侧则是俄方经贸部、自然资源部、工业和贸易委员会的十几位官员。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安德烈·索科洛夫的副部长,五十多岁,典型的苏联官僚出身。
“感谢各位拨冗会见。”何言超用流利的俄语开场:“我代表瑙鲁共和国政府,希望探讨两国在经济贸易领域的合作可能。”
索科洛夫微微点头,“何部长客气了。瑙鲁虽然是太平洋岛国,但近来在国际舞台上的活跃度有目共睹。特别是贵国推动的‘南太平洋可持续发展基金’,我们很感兴趣。”
戏,开场了。
何言超清楚,俄方现在最想要的是硬通货——美元、英镑、马克,任何能缓解财政危机的外汇,或者更直接的物资。
而瑙鲁基金虽然规模不小,但在俄罗斯人眼中,终究是个小国的主权基金,掀不起太大风浪。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种轻视。
“基金目前的管理规模是十五亿美元。”何言超故意报了一个偏低的数字——光瑙鲁账上就有二十亿,何言超还能经由东风资本随时开启融资。
“我们的投资策略比较保守,主要追求长期、稳定的收益。”
索科洛夫回复道:“理解。那么,何部长对俄罗斯哪些领域感兴趣?能源?矿产?还是……”
“都不是。”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俄方官员们面面相觑。不要能源?不要矿产?那这个太平洋岛国跑来俄罗斯干什么?观光吗?
“何部长的意思是……”索科洛夫皱眉。
“我研究过俄罗斯的资源禀赋。”何言超示意陈欢然分发文件,“石油、天然气当然是重中之重,但国际油价现在是什么水平?每桶不到二十美元。而俄罗斯的油田大多在西伯利亚,开采成本高,运输距离长,还要面对OPEC的竞争压力。”
他顿了顿,看着俄方官员们逐渐难看的脸色。
“天然气就更不用说。输往欧洲的管道建设需要巨额投资,而且价格上竞争不过卡塔尔的LNG船。除非……俄罗斯愿意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长期锁价,但那样的话,收益又太低了。”
索科洛夫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这些话句句戳在痛处。俄罗斯现在最缺的就是投资,特别是能源领域的投资——西方公司倒是来了不少,但个个都想趁火打劫,把条件压到地板价。
现在连这个太平洋岛国的小部长都敢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