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堂内,那炷细香燃烧过半,青烟笔直,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马世元抛出的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惊悚,一个比一个诡谲。
前清宝藏动人心,漕帮总舵主病危乱大局。
而最后牵扯“五通神”的邪术害命,更是让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泛起寒意。
津门卫这地方,华洋杂处,龙蛇混杂,稀奇古怪的传闻从来不少。
但能被马世元郑重其事地在香堂上提出,其可能带来的影响,绝不容小觑。
一时间,无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峥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连过两关的年轻人,如何在消息迷宫中,找到那条唯一正确的道路。
陈峥眼帘低垂,看似在沉思,体内那口内炁却加速运转。
不仅是疗愈与赵金彪激战留下的暗伤,更是将听息法催动到极致。
他不只是在听马世元的话。
更是在听马世元说话时的气息波动,心跳节奏。
甚至周围空气因他话语而产生的涟漪。
他在“听”真假。
第一个消息,“财”。
粤商黎家,前清宝藏。
马世元叙述时,语气平稳,是一惯的阴柔。
但气息并无特殊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
然而,陈峥看见了。
当提到“码头、货运、赌场生意平衡被搅动”时,马世元的尾指颤动了一下。
他在意这个结果,或者说,他希望有人去在意这个结果。
此消息,真伪难定,但更像是一个诱饵,用来转移注意力。
第二个消息,“命”。
漕运总舵主病危。
此言一出,香堂内气息紧绷。
熊阔海下意识地握紧了拳,钱鹤年转着打火机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这关乎津门青帮权力格局,与在场所有人都休戚相关。
马世元叙述时,语气刻意压低,让人觉得郑重。
但陈峥却察觉到一丝表演痕迹。
他的呼吸在关键处有微小的刻意停顿,像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
此消息,很可能半真半假,总舵主或许身体有恙。
但咳血不止,中了奇毒的程度,被马世元刻意夸大,甚至扭曲了。
目的是什么?
制造恐慌?
还是想借刀杀人,引导其他人去对付漕运堂?
第三个消息,“运”。
五通邪术,鳏寡孤独失踪,夜香郎的线香。
马世元在叙述这个消息时,语气反而最为真实。
那是一种压抑的惊惧。
马世元在提到“五通神”时,气息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心跳也加速了半分。
这不是表演,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忌惮。
甚至……可能夹杂着一丝他自身也未能完全察觉的恐惧。
而且,当他说到“可能惊动官府,引来大军清剿”时。
那种仿佛看到末日景象的语气,不似作伪。
此消息,带给陈峥的感觉,最为凶险,也最为……真切。
心念电转间,陈峥脑中已过滤了无数信息。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看向马世元。
“马堂主,这三个消息,果然个个惊人,足以搅动风云。”
陈峥开口,
“财帛动人心,权位乱人志,而这邪祟之事……则能祸乱根本,毁家灭门。”
马世元阴柔一笑:
“特派员高见。
却不知,你认为哪一条,才是眼下最至关紧要,且确凿无疑的真消息?”
细香已燃去三分之二,时间不多了。
熊阔海忍不住插嘴:“陈特派员,那宝藏之事……”
他显然对“财”字更上心。
钱鹤年则悠悠道:“总舵主若真有事,这津门的水,可就浑了。”
他似乎在提醒陈峥大局。
陈峥对二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眸光却始终锁定马世元。
“马堂主,第一个消息,关乎‘财’。
粤商黎家,背景深厚,与租界洋人关系密切。
若真得了前清宝藏的线索,必然隐秘行事,岂会弄得风传津门?
此乃疑点一。
其二,即便消息为真,宝藏起出,首要得益者是黎家与背后洋人。
于我老城区各堂口,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更大可能是引来觊觎和争夺,徒增死伤。
此消息,真假难辨,且并非眼下迫在眉睫之要害。”
熊阔海张了张嘴,想反驳。
但仔细一想,陈峥说的不无道理,悻悻地闭上了嘴,小眼睛里却仍有不甘。
陈峥继续道:“第二个消息,关乎‘命’。
漕运总舵主身体抱恙,或有此事。
江湖大佬,年事已高,有些病痛实属寻常。
但‘咳血不止,身中奇毒’……马堂主,你仁义堂消息灵通。
可知总舵主近半年来,可曾离开过津门?
接触过哪些可能下毒的陌生面孔?
总舵内部几位实权人物,近期可有异常调动或密会?”
马世元眼皮跳了跳,淡淡道:“总舵之事,隐秘非常。
老夫也只是听到些风声。”
“既然是风声,便可能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