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尚得话,秦怀玉最先意识到什么:“崇之,你的意思是设立一些类似大唐盐业,大唐煤业的工坊?”
他这么一说,程处默和尉迟宝琳也反应过来。
“妙啊!”程处默猛地一拍大腿,“就像咱们在长安弄的那些工坊,一个工人挣的工钱,比种地强多了!”
尉迟宝琳也点头说道:“如果这些失去土地的灾民能进工坊做工,他们即便不种地,也不会饿死。”
薛礼不知什么是大唐盐业,什么是大唐煤业,因此并不开口,只是听着。
秦怀玉却皱起眉头:“可是…若是百姓都跑去工坊做工,没人种地了怎么办?到时候粮食从哪儿来?”
张尚早料到会有此问,从容解释道:“怀玉考虑得是。不过你看,如今绛州有十万余亩田被少数豪强买走,这些田地多半是佃给卖给他们田的农户耕种,所得远不如自耕。”
“我们建工坊,正是要吸纳那些失去田地的百姓,让他们有条更好的路。”
“而且你们要清楚,市场有自我调节性,若是种地的人少了,粮食就会变得值钱,粮价上涨,种地变得有利可图,自然又会有人愿意回去耕种。”
张尚环视众人,继续深入解释,“这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人往利处走,市场自有其调节之道,我们只需顺势而为,为百姓多开辟一条生路即可。”
秦怀玉闻言,眼中疑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思索之色:“所以,工坊并非要取代农耕,而是与之并存,互为补充?在灾年或对无地少地者,提供一条活路。在丰年,则与农业共同繁荣?”
“正是此理。”张尚点头。
程处默当即喊道:“那既然市场会自己调节,咱们为啥不干脆让普通百姓都将地卖掉,都来工坊赚钱?反正粮价高了自然有人去种,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张尚闻言,神色却凝重起来,他缓缓摇头:“处默,你想得太简单了,此策眼下万万不可行。”
他双手撑在案上,道:“你可知,如今我大唐一亩良田,风调雨顺时,年产粟米不过一石半到两石。一个五口之家,至少需耕种二十亩地,方能勉强糊口。若按你所言,让大量百姓弃农从工,且不说工坊能否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单是粮食这一项,就会出大乱子。”
他的目光扫过程处默、秦怀玉等人:“如今我大唐的粮食产出,尚不足以让小部分农户供养全国。一旦耕种者锐减,粮价必将飞涨,届时莫说工坊里的工人买不起粮,就是长安、洛阳这等大城,也要闹起粮荒。那可不是市场调节能及时解决的,是要饿死人的!”
薛礼此时也终于开口:“天使所言极是,此事需徐徐图之,将后患解决,切不可急功近利。”
张尚赞许地看了薛礼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想要将大部分百姓从田地里解放出来,首要难关便是粮食产量。必须要做到让更少的人,种出更多的粮食。”
“这需要改良农具、兴修水利、培育良种,甚至…寻找新的高产作物,此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打算在绛州设工坊,是给无路可走之人一条活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更是为未来探路,但绝不可本末倒置,动摇农耕之本。”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