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则是继续说道:
“回去之后,两件事需即刻办理,不得延误。”
“第一,依照账册所载,即刻清点尔等半数家产,分类造册,准备移交朝廷派员接收,此事关乎朝廷信誉,亦关乎尔等身家性命,务必妥善办理,不得有误。”
“第二。”
朱慈烺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全力筹备接驾事宜,本宫与父皇不日即将南巡驾临南京,此事关乎天家体面,亦关乎尔等尽责与否。”
“一应仪仗、驻跸、安保、迎送等事宜,皆需依制办理,务求周全妥帖,不得有丝毫差池!可能办到?”
“能!一定能!”
“请太子殿下放心!臣等回去后,即刻着手办理!定将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敢有负陛下与殿下重托!”
魏国公徐允祯率先代表众人,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此时此刻,对于这位太子爷,他们是真的心服口服,外加一丝深深的畏惧了。
毕竟连皇帝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来,他们这些臣子,哪里还敢有半分懈怠不敬之心?
朱慈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侍立一旁的王承恩会意,立刻尖着嗓子高声道:
“陛下有旨,退朝!”
“臣等告退!陛下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众勋贵再次叩首,然后才低着头,躬着身子依次退出了乾清宫大殿。
那沉重的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将殿内的辉煌与压抑隔绝开来。
阳光照射在脸上,他们才恍然发觉内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但心中那块悬了数月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待到众人离去,乾清宫内只剩下崇祯、朱慈烺以及几名贴身内侍。
崇祯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龙椅的靠背上,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又带着几分好奇和兴奋,转向朱慈烺问道:
“你刚才看了账册,他们这几家一半的家产,折合成现银大概能有多少?”
朱慈烺早已心中有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回父皇,若单以最容易变现的金银、铜钱、以及各大钱庄票号的存银计算,魏国公、诚意伯、镇远侯等十余家,献出的半数现银,粗略估算,约在一千七百万两至一千八百万两之间。”
“一千七八百万两现银?”
崇祯听到这个数字,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为之急促了一下!
这几乎相当于大明鼎盛时期一年的国库岁入!
而这,还仅仅是十几家勋贵一半的现银!那他们的总资产该有多少?他简直不敢想象!
朱慈烺语气平静,继续补充道:
“而这,尚不包括他们献出的田产、庄园、商铺、宅邸、码头、工坊、以及各类古玩珍奇等固定资产,若将这些也折价计算,儿臣预估,此番我等所能接收的总价值,当在三千万两白银以上。”
“三三千万两?!”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年前,当时国库、内帑空空如也,他被迫低声下气地向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劝捐”军饷时的那番窘迫景象。
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勋贵大臣们,一个个哭穷喊冤,最终凑上来的银子,不过区区二十万两!
与今日这三千万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狂喜,有酸楚,更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荒谬感。
“不过还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这时,朱慈烺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南京城内,蟠踞着几十家勋贵,此次主动献产的只是其中最具实力、也最‘识时务’的十余家,待南巡抵达南京,全面整顿开始,后续所能清缴、罚没的资产,恐怕会是一个真正的天文数字。”
崇祯闻言,久久无言,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明亮的天空,喃喃道:
“这些皆是你的功劳啊!若没有你,朕可拿他们没办法!若是没有你,朕与大明朝,恐怕早已.”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随后,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各有心思。
又静坐了片刻,便各自起身离去。
崇祯起驾返回坤宁宫休息,朱慈烺则返回东宫。
而那些侥幸获得赦免的南京勋贵们,在得到确切的“免死金牌”后,更是不敢在京城多做停留。
次日天刚蒙蒙亮,十余家勋贵的车队便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北京城的各大城门,怀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踏上了返回南京的漫长官道。
他们深知,回到南京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立刻处理,比如清点交割半数家产的琐碎与肉疼,筹备迎接圣驾南巡的紧张与压力,而这每一项都关乎家族未来的命运,容不得半点马虎。
时光荏苒,北京城的春意渐浓,柳絮开始飘飞。
转眼间,便到了崇祯十六年的四月初。
北方的春天来得迟,去岁寒冬的余威似乎格外持久,直至四月,天气才真正稳定地暖和起来。
护城河的冰层早已化尽,岸边的垂柳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距离预定南巡启程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七天,整个朝廷机器,都为这次规模空前的帝王南巡高速运转起来。
经过户部、工部、兵部、礼部等衙门的反复磋商和朱慈烺的最终裁定,此次随驾南巡人员的总数定在了约三万人。
这其中包括了负责仪仗扈从的京营精锐、锦衣卫缇骑、随行的六部堂官及相关司属官员、宫廷侍卫、太监、宫女、太医、工匠等,阵容极为庞大。
之所以定三万人,是因这次南巡并非征战,无需携带庞大的作战部队和辎重。
主要的行程路线,计划从天津码头上船,沿海路一路南下,最后到达南京。
因此,届时还将有规模不小的水师舰船队随行护航,预计水陆总人数将达到六万之众。
对于一次以巡视、安抚、整顿为核心的帝王南巡而言,这个规模已堪称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