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着檀香扑面而来。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薛绥整了整僧袍走出来,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慢条斯理重新合上房门,方才对着阶下众人淡淡颔首行礼。
“见过端王殿下,端王妃。”
李桓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声音冷得像冰。
“太子殿下呢?”
薛绥坦然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针灸后心神安定,已入睡了。”
入睡了?
众人瞠目结舌,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就连来福和关涯等人都有点吃惊,表情从难以置信到痛心疾首……
大敌当前,太子爷如何能安然睡去?
李桓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指节捏得几近发白。
偏偏薛绥神色自若,转向来福道。
“殿下脉象虚浮,可是平日里劳心过度?夜间难以安枕?”
来福愣了愣,连忙躬下身子,腻着笑容回答。
“正是正是,太子爷近来为军务烦劳,夙夜忧思,已有半月未曾安睡……”
“既然如此——”薛绥从袖中摸出一个药包,递给来福。
“用这安神散用水冲服,可改善睡眠。粉末亦可装入香囊,放于枕下……”
熟悉的药香味儿,扑入鼻端。
李桓脸色一变。
这不就是当初薛六交给薛月沉,为他准备的睡眠香囊?
来福忙不迭应是,看着薛绥从容指点的样子,倒真像个悬壶济世的郎中一般,一时不知该为殿下高兴,还是替他捏把汗。
薛月沉察觉出李桓的不悦,挺着孕肚上前一步,拉住薛绥的手。
“六妹妹,姐姐好生想你。自你离家便吃尽苦头,如今在庵中,可还过得安稳?”
“有劳端王妃挂怀。”薛绥看着她眼底的憔悴,眉头微微一蹙,“天气这般冷,王妃身子为重,不如先去客房烤烤火,暖暖手脚也好。”
“姐姐没事……能见着你就好。”
薛月沉强笑着示意婢子,递上食盒。
“这是姐姐特意让灶上做的,全是你从前爱吃的……”
“端王妃有心了。”薛绥截过话头,指尖在食盒边缘顿了顿,才又接过,“既已入佛门,这些人间美味还是少沾为妙。”
她随手将食盒递给小昭。
“你拿出去和如意分了吧。”
小昭躬身接过,指尖触到食盒,竟有余温。
“小昭谢过姑娘,谢过王妃。”
薛绥合十垂眸,语调平淡柔和。
“端王,端王妃,请至客堂用茶……”
李桓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终是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三人各怀鬼胎,沉着脸在客座落座,
锦书托着茶盏入内,小心翼翼地上了茶水。
屋子里暖和了许多。
薛月沉抬眼望向薛绥,眼神带着几分怯懦,试探着握住薛绥的手。
“六妹妹,姐姐近来胎象不稳,想在庵中住些时日。太医说此处清净,于胎儿大有益处……”
“王妃瞧着气色不佳,确实需得静养。”薛绥轻声道:“只是这庵中平日清苦,恐会委屈了王妃。”
薛月沉听出她的拒绝,眼圈瞬间泛红。
“不妨事。有妹妹在旁,便是粗茶淡饭,姐姐也甘之如饴。往后你我姐妹形影相伴,便又似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她又看向李桓,肩膀微微垮下,语气带着哀求。
“你说是不是,王爷?”
李桓坐得笔直,只轻嗯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薛绥。
“平安清瘦了许多?可是咳疾未愈?”
他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
“陈鹤年新配了枇杷膏,改日差人送来。”
薛绥眉心微蹙,正要拒绝。
房门再次被推开,李肇大步走了进来。
“皇兄何必破费,水月庵的草药茶比枇杷膏可好使许多……”
许是这一觉睡得舒心,他面色红润,眼底青黑褪了几分,眉眼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俊秀的下颌线透着勃勃生气……
便是李桓也不得不暗中感慨,年轻气盛的张扬,锋芒在外,却更显风度翩翩……
李肇浑然不觉空气中凝滞的尴尬,径直在薛绥身侧坐下,自然而然地拿起她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好茶。”
薛绥低头腹诽。
这……确实好茶!
李桓微微一笑,指尖紧紧攥着茶盏边缘。
“佛门乃清净之地,殿下这般行径,不怕御史台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