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刘彻:樊千秋不是跪罪,是求死!
“据儿,你可莫要喝太多,你母后若是知晓了,又要说我二人胡闹了。”刘彻柔和地笑道,並未有怒。
“————”刘据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冰镇在冰鉴里的绿豆汤,犹豫片刻,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漆碗。
“————”刘彻满意地点头,又朝刘据招了招手,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前:刘彻看著还有些懵懂的刘据,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据儿,你可知你几岁了?”刘彻柔声笑问道。
“父皇,母后昨日刚说过,孩儿快————”刘据挠了挠头,伸出右手,掰著手指头数了数,噘嘴道,“孩儿今年虚岁已四岁了。”
“是极!据儿果真聪慧啊,”刘彻揉了揉刘据的后脑勺,而后又柔声问道,“那你可知道,朕四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事吗?”
“————”刘据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好奇的光。
“朕开始识字读书了。”刘彻有些自得地笑道。
“识字?读书?”刘据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摆在榻上的竹简上。
“————”刘彻拿过一卷《公羊传,隨意展开,点著上面的一列字,逐字念道,“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不害人以行权。”
“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不害人以行权。”刘据有模有样的学著刘彻的语调,稚声稚气地念出了这句话。
“你可知道,这句话是何意?”刘彻对刘据的早慧很满意,一脸怜爱地问了一句。
“孩儿不知,阿母没有讲过。”刘据摇了摇头。
“权变之时,要先贬损自己,莫害他人,”刘彻想了想又道,“就像绿豆汤,喝坏了肚子,便要自己来担责,而非嫁祸他人。”
“————”刘据扭头看了看那碗绿豆汤,又看了看自己的父皇,他虽然只听懂一半,却仍然抿著嘴,点了点头。
“————”刘彻更加满意,他又指著竹简说道,“识字读书,便可明辨是非,便可区分忠奸,便可当好皇帝,你可愿识字读书?”
“孩儿愿意。”刘据稚声答道。
“好!所以朕要给你找个老师,让他教你识字,教你读书。”刘据拍案道,脸上笑意更浓。
“————”刘据不知父皇为何这样高兴,但他记得阿母说过,要听父皇的话,於是又道,“父皇宽心,据儿定会当一个好皇帝。”
原本满心欢喜的刘彻听到此言,心臟猛地一揪,一身冷汗忽然从背后冒出:
刘据登基之时,便是自己大行之日,人生果然苦短。
他刘彻的千秋伟业才刚刚开始,居然就要直面死亡了?他看著刘据的脸庞,脸色暗了下去,竟鬼使神差地嫉妒起这个竖子来了。
自己开创的大好局面,终將要交给这竖子承继,可他,能挑起这副重担吗?
若他能挑起,会不会超越自己,成为新的千古一帝?
“父皇?”刘据歪著脑袋喊道。
刘彻忽然惊醒,他扫去阴沉之色,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而后將刘据抱在怀中,教他一个个识字,磕磕绊绊地继续往下读。
先前的怨气消散在了徐徐而来的风中,很快便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未有过。
父子同案共读,慈孝合宜,就连一边的內官荆也眼热,想起了自己的阿父。
半个时辰之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刘彻父子二人的天伦之乐。
“陛、陛下!北闕出事了。”这內官在殿门外下拜到,因为喘气不匀,声音有一些发颤。
“嗯?何事?”刘彻有些不悦地抬起头,逼视这內官。
“有、有朝臣在北闕跪请!”內官答道,似有惶恐色。
“跪请?”刘彻放下了毛笔,神色渐寒,在北闕跪请,要么有大冤屈,要么便是要闹事!
天下承平,明君当世,又怎会有大冤呢?那便只剩下这后一种可能了,有人想要闹事啊!
“————”刘彻胸中涌起躁动,他恨不得立刻下詔,將在北闕“闹事”的朝臣抓起了治罪。
可是,躁动终究被压下去了,想要成为千古一帝,不仅要有“武功”,更要有“文治”。
“何人因何事跪请?御史大夫韩安国派人去过了吗?”刘彻儘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是、是卫將军!”这內官伏在门槛外说道。
“卫青?!”刘彻一惊,猛地从皇榻上站起,卫青如今在边塞,怎会突然折返回长安呢?
“不、不是大將军,是卫將军————安阳侯!”內官见皇帝有怒,连忙解释,生怕自己一时失言,引来了杀生之祸。
“樊千秋?”刘彻反问,隨即便也想起来了,这竖子是今日到,此刻他不应该在灞桥与太常寺的属官虚与委蛇吗?
怎么去北闕了?怎么还跪请?究竟要做什么?忽然,刘彻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竖子难道看穿了自己在灞桥的布置?
想到这种可能,刘彻的表情渐渐复杂了起来,在狐疑不解之下,终於有了几分欣慰得意。
樊千秋倒不错,不只会治军,竟然还通音律,对礼制也很熟稔。
此子立功之后,刘彻不仅当著百官公卿的面贬謫了江神,而且还给他封了八千户的安阳侯,更破例拜他为卫將军。
恩宠算给足了!
但是,刘彻这几年未重用他。虽然让他常领三万精锐驻守云中,却未让他再领兵出远塞—一用兵之时,多做侧应。
刘彻如此布置,有两个考量。
一是敲打此子,让他莫狂妄,莫恃功而骄。
樊千秋確是刘彻拔擢起来的,可毕竟与刘彻没有“关係”,而且少年得志,自然要防备,不能让他成了脱韁之马。
大汉肇建至今,功臣可不少,眼前的有卫青,过往的有韩信和周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