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情?她成为太阳之女,这里面还有你的事情?”
阿卡迪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虽然知道他和涅芙瑞塔的儿子是这只老鼠用魔法辅助生殖弄出来的,但太阳之女这件事,怎么也和这只鼠人扯上关系了。
“那不然呢。”
埃斯基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他那布满白色绒毛的下巴,
“你以为那只大蛤蟆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你以为太阳之女是那么好当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一边走,一边用爪子比划着,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阿卡迪扎的耳中。
他们跟在老祭司哈卡的身后,穿过城墙上戒备森严的甬道,向着城内一处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客舍走去。
周围的士兵们依旧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特别是埃斯基那异于常人的老鼠外形,更是引来了不少指指点点。
“这么跟你说吧,”
埃斯基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炫耀的劲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当时的情况,比你在外面看到的要危险一百倍。那个史兰的仪式搞砸了,两种完全对立的神力在涅芙瑞塔体内打架,差点就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太阳神佩特拉要把她烧成灰,死神乌西里安想把她的灵魂拖进冥界当收藏品。”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血红色的眼睛直视着阿卡迪扎,那眼神中带着一种没有我你就完蛋了的得意。
“就在那个时候,是我,”
他用爪尖指了指自己那毛茸茸的胸口,
“是我,伟大的大工程术士,埃斯基·伊沃,用我那渊博的魔法知识和无与伦比的应变能力,同时施展了生命魔法和黑魔法,硬生生从两个神明手里抢人。”
阿卡迪扎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他能想象到那副画面,也能理解其中的凶险,但他无法将眼前的这只狡诈的鼠人,与力挽狂澜的英雄形象联系在一起。
“我一边用生命之风给她续命,一边用黑魔法跟乌西里安的锁链打架。最后,那个史兰大概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终于出手了。周围的蜥蜴人符文一亮,一道白光下来,把三种力量硬生生砸在了一起。”
“所以,现在你看到的太阳之女,不是什么神明恩赐的产物,而是一个由我主导,史兰辅助,两种神力被迫融合的,超级不稳定的魔法造物。”
埃斯基摊开爪子,做了个总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沾沾自喜。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阿卡迪扎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埃斯基的描述听起来荒诞不经,充满了自我吹嘘的成分,但细节却又真实得让他无法反驳。
他太了解涅芙瑞塔了,也知道吸血鬼与尼赫喀拉的信仰之间的冲突有多么剧烈。
如果没有一个像埃斯基这样对多种魔法体系都有着深刻理解的疯子在场,恐怕涅芙瑞塔真的会万劫不复。
“好了,国王陛下,我们到了。”
老祭司哈卡的声音打断了阿卡迪扎的思绪。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庭院前,庭院由白色的砂岩砌成,风格简洁而庄重,院内种着几棵沙枣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这里是秃鹫之喙港最好的客舍,太阳之女有令,凡是来自莱弥亚的贵客,都应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
哈卡恭敬地说道,但他看向埃斯基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戒备与不解。
“你们先在此处歇息,食物和清水稍后便会送来。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摇响门边的铜铃。”
说完,老祭司便带着卫兵们离开了,只留下两尊高大的乌沙比特石像,如同忠诚的守卫,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庭院门口。
埃斯基毫不客气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石床,几张铺着亚麻软垫的木椅,还有一个盛满了清水的陶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沙土和淡淡的香料气味。
他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拿起陶罐就往嘴里灌水,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响。
混沌魔域里那段缺水,完全靠生命之风维系生命的日子,让他对这种最基础的资源产生了近乎病态的渴求。
阿卡迪扎则走到了窗边,推开木质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城镇。
夜色下的秃鹫之喙港并不安静。
码头方向灯火通明,隐约可以听到水手们的号子声和货物装卸的嘈杂声。
而在城墙的另一侧,大片的工地上也是人声鼎沸,无数黑色的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攒动,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大规模的工程建设。
“他们在修建新的城墙和引水渠。”
阿卡迪扎说道,他的声音低沉,
“看来这几年,北方的蛮族威胁很大。”
“工程量不小。”
埃斯基喝完水,也凑到了窗边,眯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远处的工地。
作为一名工程术士,他对这种大型基建项目有着天生的敏感。
他的视线在那些忙碌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那些工人的动作,那些身影的轮廓,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
“等等!”
埃斯基的鼻子用力地抽动了几下,捕捉着从远处飘来的,混杂在沙土和汗水气味中的,极其特殊的气息。
那是斯卡文鼠人的味道。
而且数量庞大。
“那些工人……”
埃斯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们是我的同类?”
他一把拉过阿卡迪扎,指着远处那些在监工的鞭打下搬运着巨大石块的瘦小身影。
“你看!那些是斯卡文!是奴隶鼠!”
阿卡迪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劳工长着老鼠的脑袋和长长的尾巴。
他们的身上只穿着破烂的腰布,脖子上套着铁制的项圈,正被一些手持长鞭的尼赫喀拉士兵驱赶着,从事着最繁重的劳动。
“我确实计划过卖奴隶鼠给你们,赚点外快。”
埃斯基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但我可不记得我的生意已经开张了。”
“这些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天一早,埃斯基便迫不及待地,以视察盟友城市建设,提供一些工程学建议为名,拉着阿卡迪扎,在哈卡祭司半推半就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外的工地上。
阳光下的景象,比夜晚看到的更加清楚。
数以万计的斯卡文奴隶,如同蚁群般铺满了整个工地。
他们身体消瘦,眼神麻木,在监工无情的鞭打和呵斥下,重复着机械的劳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排泄物的恶臭,以及绝望的气息,只有少数机灵的在工作的间隙四下打量着,似乎在想着怎么逃脱。
“这些奴隶鼠,是女王陛下的财产。”
哈卡祭司似乎看出了埃斯基的疑惑,他用平淡的解释道,
“它们是女王陛下忠诚的午夜贵族们,从北方一个叫做Side1的鼠人据点,以及一个西海之外一个叫做水都的地方采购来的。”
Side1?水都?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两个词语,不是陌生的地名,而是他财富和权力的代名词,是他一手建立的帝国的基石。
“你说这两个地方,现在归谁管?”
埃斯基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当然是女王陛下的午夜贵族们。”
哈卡祭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据说,那两个据点原本的主人,一个卑劣的斯卡文鼠人军阀,在三年前与混沌的战斗中失踪了。”
“女王陛下的仆从们不忍看到那里的秩序陷入混乱,便仁慈地接管了那里的一切,并将那里的子民,引导上了为尼赫喀拉伟大复兴而服务的正确道路。”
说到这里,哈卡祭司打量起了埃斯基,三年前的话,似乎和国王陛下的死讯传出来的时间点一致。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鼠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