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3章 打样儿 边角料 死战
居庸关下,越来越近的交火声让坐在板车上等待的三人愈发平静,他们之间的话题,也被董维新引到了卫燃之前提起的新长城和墙砖上面。
茅草屋里的土炕上,彻夜未眠王炳初睡的鼾声如雷,倒是赵守宪像是睡在了热锅上一样,外面稍有点动静便翻身起来,隔着窗棂往外看上一眼。
约莫着下午两三点钟,交火声和吵嚷声越发的大了,他们也听到了急促的哨音。
没等院子里坐在板车上的三人艰难的站起来,赵守宪便已经跑出了茅草屋,跑过院子跑到了路边。
紧随其后,王炳初也跑了出来。
其实,都不用他们二人询问,周围奔走的人群便呼喊着给出了他们想知道的情况——鬼子打进来了,鬼子的坦克打进来了!
甚至,都不用通过去听,他们都能沿着街道看到远处冲进来的坦克和鬼子,尤其站在最后排的卫燃,他已经举起了枪式相机,朝着远处的鬼子扣动扳机匆匆拍下了一张照片。
就在他收起枪式相机的时候,赵守宪已经下意识的摸向了别在腰间的盒子炮。
“守宪”王炳初突然说道,“我这咋开始眼前发黑呢?你快帮我.”
“咋的了?”赵守宪一慌,连忙搀扶住了似乎要跌倒的王炳初。
“嘭!”
原本脚步虚浮的王炳初却在赵守宪下意识的捉住他手腕的瞬间,用盒子炮在他的耳后狠狠的砸了一下。
“你”
“你小子还是嫩点儿”
王炳初说着,一把搀扶住了昏迷的赵守宪放在了板车上。
根本不用沟通,冯伙头已经解开了绑腿,将赵守宪的双手双脚绑在了一起,随后又解下另一条绑腿直接团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我套车送你们出城”
王炳初将盒子炮重新别在腰带上说道,“冯老哥,他们就托付给你了。”
“四时八节,你要什么祭品?”冯伙头给手里的盒子炮顶上子弹问道。
“鬼子的头,家乡的酒。”
王炳初哈哈大笑着牵来了那头大骡子,三下五除二套上板车,他也拿起鞭子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了那把鱼儿刀塞进了守宪的衣兜里,“那把车把式刀是我出来打鬼子的时候,我爹留给我做念想的。等他醒了,让他交给以沫。”
说话间,王炳初已经坐到了车辕上,轻轻甩出个响鞭的同时畅快的说道,“咱们今儿再做一回逃兵!”
“是得做一回逃兵”
冯伙头说着,扭头看了眼卫燃和董维新,最后又看了眼被打晕的赵守宪。
但接下来,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拔出来的盒子炮压满了子弹。
“驾!”
王炳初用力甩动缰绳,吆喝着这辆骡子车又一次跑了起来,跑向了和侵略者来袭相反的方向。
“这回是咱们主动做逃兵”
冯伙头轻轻摩挲着赵守宪汗津津的头,“但要是你们仨都能活下来,就就值了,你们活下来,就不愁打不赢鬼子。”
闻言,董维新张张嘴,却几次都没能说出来什么,只是他那拳头却攥的越来越紧,以至于指节都开始发白,甚至指甲都快要划破掌心的皮肉。
卫燃同样没有说些什么,他此时就坐在车尾,用体重帮那匹劳苦功高的大骡子减轻着压力,同时却也根本不做掩饰的取出了枪式相机,将镜头延伸到远处。
在骡子车的颠簸中,他将镜头对准了已经冲进居庸关的鬼子坦克,对准了那些举着手榴弹,举着盒子炮,甚至举着大刀、菜刀朝那辆坦克发起冲锋的军民。
“轰!”
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那辆坦克终于停了下来,但它的武器却仍在持续的收割着城内军民的生命,而在它的身后,更多的坦克也渐渐冒头。
于是,在卫燃一次又一次按下的快门里,新一轮绝望的死亡冲锋又一次开始了。
终于,随着骡子车越跑越远,身后的建筑挡住了城关处的战斗,但王炳初却吆喝着骡子车停下来,朝着两个用担架抬着伤员的民夫吆喝道,“快!还有位置!让他上来!”
闻言,那俩民夫立刻将担架上那个似乎才进行了截肢手术的伤员抬到了担架上,随后竟是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冲向了阵地的方向。
“驾!”
王炳初面无表情的用力抖动缰绳,催着那匹骡子重新跑了起来。
这短短的出城路上,王炳初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来,一次又一次让那些重伤员上车。
最终,这辆满载的骡子车随着逃难的人群离开了居庸关。
也就在这个时候,驾车的王炳初却把缰绳递给了冯伙头。
“衣冠冢埋哪?”冯伙头接过缰绳的同时问道。
“埋我爹娘旁边吧”
王炳初浑不在意的回应道,同时也伸手拍了拍昏迷中的赵守宪的肩膀,格外满意的说道,“这小子!以沫跟着他不亏!行了!哥儿几个,咱们阎罗佬儿的炕头儿上见!”
“投胎的时候等我一时半刻!”冯伙头话音未落,王炳初已经跳下了骡子车。
“拿着这个!”
冯伙头却突然将那台使用116胶卷的依康塔相机从赵守宪的兜里掏出来丢给了王炳初。
“能活的话,还是活下来。”冯伙头高声说道,“等打跑了鬼子,咱们回喜峰口聂一张!”
“好!回喜峰口!聂一张!”
王炳初高声应了,同时也在卫燃举起的相机注视下,站在路边满脸笑容的朝着他们行了一个扶枪礼,随后又挥挥手,接着决绝的转身跑向了即将沦陷的居庸关。
他能活下来吗?
卫燃放下相机的同时自问着,但是他却根本没有答案,他的眼前,也根本没有涌现出白光。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卫燃放下相机,看着几乎超载的骡子车,也看着负责驾车的冯伙头。
“驾!”
冯伙头压抑着情绪,用力抖动着缰绳,催着这匹大骡子加快了脚步。
“那个后生,是要去送死吗?”板车上,一位断了一条腿的老兵问道。
“是,是去送死的。”
冯伙头笑着说道,“我们当年一起守过喜峰口呢,后来活下来了,这回啊,他不想跑了。”
说着,冯伙头指了指旁边被帮着的赵守宪,“这傻小子算是他女婿,那个。”
说着,冯伙头指了指董维新,“那是个大学生呢,守南苑活下来的。”
“嚯!”车上的几个伤兵齐刷刷给出个惊呼。
“这宝贝疙瘩可不能交代在这儿”其中一个说道,“那特码杀十个百个都是亏的。”
“可不!”另一个伤员赞同道,“排队也排不到这些学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