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祁玉道,“边城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敌人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花月知道,祁玉所说的重要事情,就是扳倒那个背后之人,为柳大将军一家报仇,也为了查清先皇后被废的真相。何玉茹,原本是宫中的绣娘,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绣制假龙袍,制作意图谋反的秘密,随后假死脱身。
“唳……”花月抬头一看,一只老鹰正盘旋在空中,眼神灵敏得似乎在寻找什么,她立马学着回以同样的声音,老鹰即刻俯冲而下,稳稳停在她的臂弯处,眼神柔和温顺地发出“咕咕”的轻叫。她揉了揉鸿颜的脑袋,目光落在它脚踝处绑着的小竹筒上,不假思索地解开绳索,展开里面的信纸,眼神快速扫过内容,瞬间神情愤愤不平,攥紧信纸沉声道:“慕容家出事了。”
言下之意,她不能陪祁玉去边城了。祁玉接过信件,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写着慕容全府入狱的噩耗——慕容家正是她的闺蜜一族,也是少数敢暗中调查柳家冤案的势力,如今突遭横祸,必然是背后黑手杀人灭口。
正好这时,追云急匆匆找到了两人,花月来不及多与祁玉告别,只匆匆交代追云转告李绵一声自己的去向,便立刻买了匹快马,扬尘而去,离开了这座充满诡异气息与血腥暗流的小镇。一路上,她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心中满是焦灼与怒火,恨不能即刻赶到都城慕容府,救出闺蜜一家,也揪出背后陷害他们的元凶。
赶都都城时,慕容府早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府门紧闭,朱红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风卷着残叶胡乱飞舞,肃杀之气更甚,当初的高门,如今到底是落败了。花月隐在暗处观察,认出带队的官兵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刘静,心中愈发笃定,这一切都是背后之人为了扫清障碍精心策划的阴谋。
正当她思索如何潜入救人时,墙角处一个人影正朝她招手,她看清来人正是春风得意楼的张妈妈,而她的旁边还牵着一个小孩,虽然隔得远她也认出那是她宝贝儿子。
“爹爹……干娘她……。”小家伙枺了抹眼泪,抽噎的厉害,花月抱着他安慰,跟着张妈妈到了一个茶室才了解了来龙去脉。
原来慕容家是犯了通敌之罪,而且是人证物证具在,简直板上钉钉,明日就要问斩,偏偏指认之人还是李叔一李绵的父亲,这也是她唯一想不通的地方,慕容家虽然是大户,以前在清水镇是对她和李叔两家人都多有照拂。
“你们怎么看待此事?”花月问。
“楼里的执事长老都表态,明天刑场劫狱。”
“不行!”花月言辞恳切,单不说慕容家全家百来口人,就贫春风得意楼那点家底也难以和朝廷抗衡,再说就算逃出去也找不到安身之地。
“爷!我知道你想查明还他们清白,可是时间来不及,明天就要行刑了……。”张妈妈焦急万分,花月视线一凝,挑眉,“文斌,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张妈妈扶额叹息,“其实有一件事我老早都想告知你了,文斌他现在是晋国如公主的驸马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你来我就想告诉你,可是慕容小姐交代过,而且她俩当吵架的厉害,本以为会和好,所以……。”
花月凝眉,上次离别时文斌做了清水镇县令,本以为这对小情侣能终成眷属,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现在看来张妈妈当初的神情怪怪的原来是有难言之隐。
茶室里的茶香混着沉郁的气息,花月指尖轻拍着怀中仍在抽噎的孩子后背,目光沉沉落在桌面斑驳的木纹上,张妈妈那句“文斌已是晋国驸马”像块巨石,压得她心口发闷。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时日,昔日清水镇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县令,竟摇身成了帝婿。更荒唐的是,他曾倾心相待的慕容小姐,如今正带着全家面临断头之祸,而指认者还是受过慕容家恩惠的李叔,这层层缠绕的谜团,比明日就要落下的屠刀更让人窒息。
“驸马……”花月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微微收紧。她虽久未涉朝堂,却也清楚帝婿看似风光,实则多半是皇权制衡的棋子,一言一行皆在皇权掌控之下,别说插手一桩“铁证如山”的通敌大案,怕是连为慕容家说句公道话都要掂量再三。更何况文斌与慕容小姐曾闹得那般僵,如今立场悬殊,他会不会管、能不能管,都是未知数。
张妈妈见她神色凝重,又添了杯凉茶推到她面前,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爷,长老们也是被逼急了,慕容家待楼里不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来口人白白送命。可您说的也在理,朝廷刑场守卫森严,按律处决重犯时官兵层层布防,就咱们这点人手,冲上去怕是连刑场边都挨近不了,只会白白赔上整个春风得意楼。”
花月端起茶杯却没喝,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思绪陡然清明了几分。劫法场绝不可行,那是自寻死路——别说春风得意楼的家底敌不过朝廷兵力,就算侥幸冲散守卫,百来口人的逃亡队伍根本藏不住踪迹,最终只会落得个全员被剿的下场,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明日午时就要行刑,人证物证俱在,李叔为何要反咬恩人?慕容家到底有没有通敌?这背后会不会藏着朝堂的阴谋?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翻涌,时间却紧迫得容不得她慢慢追查。
“张妈妈,”花月抬眼,眸中褪去迷茫,只剩几分果决,“先稳住长老们,劫法场的事绝不能提,违者以楼规处置。”她顿了顿,指尖轻叩桌面,“文斌那边,我必须见他一面。不管他如今身份如何,不管他与慕容小姐闹过什么,慕容家曾对他有知遇之恩,再者,他身为驸马,或许能接触到我们看不到的朝堂内情,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得试试。”
怀中的孩子似是听懂了什么,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哽咽着道:“干娘……”
花月心头一软,俯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干娘不会白白受冤。”
她起身将孩子托付给张妈妈照看,整理了下衣襟,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明日行刑在即,她没有时间犹豫,必须立刻找到文斌。只是她心中清楚,驸马身份看似是转机,实则藏着无数桎梏,皇权之下,文斌能为慕容家做多少,谁也无法预料。而那个突然反水的李叔,或许才是解开这桩冤案的关键,只是眼下,她只能先赌一把,赌文斌未曾泯灭本心。
暮色渐沉,余晖将京城的朱墙琉璃瓦染得昏黄,也给戒备森严的驸马府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晕。花月站在街角的老槐树下,望着府门前两列手持长戟的侍卫,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昔日清水镇的布衣县令,如今住进了雕梁画栋的府邸,连门前守卫都带着皇家仪仗的威严,这落差让她心头五味杂陈。没有通秉,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她换回了往日的男子装束外加一件素色披风,容颜被大半遮住——春风得意楼的身份不宜暴露,尤其是在驸马府门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火烧身。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府门终于缓缓开启,一队车马簇拥着一道身着锦袍的身影驶出。花月抬眼望去,那人身形挺拔,面容比记忆中成熟了几分,眉宇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朝堂历练出的沉稳,正是如今的晋国驸马,文斌。
她屈指为哨,鸿颜飞出。
“真是晦气!哪里来的畜牲。”为首的侍卫长厉声呵斥,长戟胡乱挥舞,寒光凛冽。
车帘被掀开,文斌探出头来,目光落在花月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沉稳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愕:“花月?”
他挥手斥退侍卫,快步走下车,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会在这里?都城如今不太平,尤其是你……”
花月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急切:“文斌,我来是为了慕容家的事。明日午时行刑,你可知晓?”
文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隐忍。他沉默片刻,侧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进来。”
跟着文斌走进驸马府,绕过曲径通幽的庭院,最终停在一间僻静的书房。侍卫守在门外,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屋内只余下两人相对而立的沉默。
“慕容家的事,我知道。”文斌率先打破沉默,走到书桌后坐下,指尖揉着眉心,语气沉重,“通司幽的证据,是李绵的父亲亲手呈给陛下的,还有几封所谓的‘通敌密信’,笔迹与慕容老爷子的极为相似,君上震怒之下,当即下令定罪,明日行刑,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笔迹相似?”花月敏锐地抓住关键,“就凭几封笔迹相似的密信,还有李叔的指认,就能定慕容家百来口人的死罪?”她顿了顿,语气带着质问,“李叔受慕容家恩惠多年,为何要反咬一口?还有那些密信,就没有疑点吗?”
文斌抬眼,眸中满是无力:“疑点自然有,可君上根本不听。你以为我没试过?我以驸马的身份入宫求情,可君上只说我被私情蒙蔽,还警告我不许再插手此事,否则连我这个驸马都要受牵连。”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与慕容语吵架,并非是情断义绝,而是我得知有人在暗中针对慕容家,想让她先离开都城避避风头,可她性子倔强,不肯走,还以为我是怕事退缩……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我……”
花月看着他眼底的愧疚与不甘,心中的疑虑消了几分,却又多了一层担忧:“暗中针对慕容家的是谁?是朝堂上的对手,还是另有其人?”
“是丞相。”文斌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眼门外,“慕容老爷子虽然不是官身,可名下产业都会涉及权贵,还有国与国的互市,再加之他站队的是杨首辅,而杨首辅正反对丞相的新政,所以两人也是积怨已久。这次通敌案,看似是李绵父亲指认,实则背后是丞相在推波助澜,那些密信,多半也是丞相伪造的。可丞相权倾朝野,党羽众多,我没有证据,根本扳不倒他。”
花月心头一沉,原来是朝堂党争,这比单纯的冤案更棘手。丞相一手策划的阴谋,证据链看似完美,又有陛下的震怒加持,明日行刑已是板上钉钉,想要翻盘,难如登天。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花月咬了咬唇,脑海中闪过慕容家百来口人的性命,还有怀中孩子期盼的眼神,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
文斌沉默良久,忽然起身,从书架后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顶端是一只展翅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