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富呢?”
小孩无意识地嘴唇发抖。
对着奶奶,他问:“富富呢?哪里去了?”
富富是他养的一条狗。“富富有余”是他第一个学会的成语。
大雪天里,他捡到小小的奶狗,笑意盈盈说:“那你就叫富富吧。”
富富是他带回家养大的。往常他回来的时候,富富已经在门口摇着尾巴等着了。可今天,他已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富富还没出来。
“富富是谁?”奶奶语气带着明显的疑惑。
“咱家的狗。”
奶奶说;“咱家一直没有养狗啊,你妈不是对毛过敏吗?”
林鹤张了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流成了一串。
富富不见了。
林鹤哭着问了妈妈,问了邻居。
比富富去世更让林鹤难过的是,富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记忆中。他连怀念都落不到实处。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分别,难过得眼泪直掉。
那个时候人们有一种观念,小孩哭闹,不要管,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哭得更厉害。
面对止不住泪水的林鹤,奶奶将他锁在院子里,去了领居家。
越长大,对小时候的记忆越模糊,可这一天这一刻的记忆,仿佛刻入了骨髓,每一次回想都如此清晰,把他狠狠钉在了原地。
午后的阳光有些懒散,林鹤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嚎啕大哭。他看向高高的屋檐,恍然身处囚牢。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乡下老家的四面墙,将他往后几十年都困在这长满青苔的石板上。
他只是迟钝地意识到,不应该是这样的。
墙壁上已经模糊的第37道铅笔印、作业本上多出来的和他一样字迹的答案、仿佛没有存在过的富富……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还是他精神错乱了?
恍惚中,他看到自家南墙上多出来一道门。
他无意识向那扇门走去。
门把手是旋转开关,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乡下的高级玩意儿。
林鹤看到,门内是雪白的浴缸,和里面身着红衣浑身淌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伸着手臂掐向他的脖子。
“我要死了吗?”
林鹤无法呼吸,陷入了泥沼般的黑暗。
“哈……”窄小的出租房里,林鹤惊醒过来,盯着房顶晃眼的白炽灯,记忆定格在红衣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良久,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他心中重复,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不是他。
他坚信,“我即世界”。
如果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精神错乱,那这个世界对于他本身,是没有存在的概念的。
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一遍一遍默念着,一遍一遍加深印象,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他心中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