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定方两人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形容憔悴,忧虑重重,甚或是心中焦躁,有如困兽的大将军。
可当他们来到尉迟偕面前,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尉迟大将军情绪稳定,就是难掩一身疲惫,很好理解,走了一路,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被冻的要死要活,何况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人了。
在河北,他们一行人追上左御卫大将军府的队伍的时候,他们也曾拜见过尉迟偕,那会不明就里之下,也只是匆匆一见,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回想一下,和那会比起来,尉迟大将军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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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偕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其实心中也满是感慨。
不说程名振,苏定方以前是在河北军中任职过的,严格来说,苏定方可以说是他的旧部。
那时他刚刚率军和步群,薛万彻等人平定了窦建德,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苏定方作为河北降将中的一个,很不起眼,甚至没有单独面见大将军的资格。
身份上可以说天差地远。
如今五六年过去,时移世易,苏定方被抽调去山东,随大都督李靖征讨倭国,百济,之后就是高句丽,辽东。
这个年轻人拜了李靖为师,在战事当中屡立战功,青云直上。
到得今日,又生擒了阿史那多闻,紧赶慢赶的追上了他们这些大将军们的步伐,此次回京述职,大唐最年轻的大将军可能就要出现了。
而他的年轻,竟和他当年到恒安镇投效陛下的时候差不多。
数载之功,竟然抵得上他二十多年的功绩,上哪说理去?
想到这里,尉迟偕也生出了一些类似于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嫉妒和沮丧,更何况现在他境遇正糟,感慨就更深一些。
…………
“坐下说话吧,这一路也幸亏有你们前前后后的照应,可道路难行,你们一个前,一个后的。
别说赶路了,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有首尾难顾之忧,之后不如合在一处,走的也能快些……呵呵。”
尉迟偕最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听在苏定方和程名振耳朵里,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程名振打定主意少开口,他现在只是个校尉,没资格在大将军面前说话不是?
所以回话的只能是苏定方,他倒是没料到屁股刚坐下,连寒暄都没有,大将军就直接说事。
“大将军说的是,咱们年轻,虑事不周,自然全听大将军吩咐。”
尉迟偕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尽早启程吧,早一天到长安,你们安心,我也安心。”
苏定方和程名振对视一眼,心里松口气的同时,都觉得之前想的太多,有些多余,大将军通情达理,丝毫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
两人在心里不由生出几许钦佩,换了自己是尉迟大将军,可万万做不到人家这稳如泰山的样子。
还是说他根本不晓得京师发生了什么?
想想又不可能,连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尉迟大将军又怎能被蒙在鼓里?
不过也不容他们细想,再说了,这事跟他们真的没什么干系,想那么多作甚?
苏定方和程名振同时起身,苏定方敲了一下胸膛,“是,咱们决定明早启程,大将军看……”
尉迟偕只是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苏定方和程名振顺势告辞离开,出了营房的大门,又行了一段,苏定方才叹息一声道:“不愧是威震河北的尉迟大将军啊……”
程名振很是赞同的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了,咱这辈子怕是也当不上大将军了,比不得啊比不得……
这次也就是跟着将军你立下了些功劳,不然当个卫府参军也就到顶了。”
苏定方莞尔一笑,老程还是那么没志气,续弦之后就更“老实”了,不过官升的可不慢,一个开府建牙的卫府将军,离着大将军又能有多远呢?
还有他家那婆娘,如果不是个女人,又刚升了校尉,说不定夫妇两个能一道开府建牙,也是一件奇闻了。
“老程你也不用总说这些丧气话,如今的大将军们立下的都是开国之功,是时势造英雄,咱们生的晚了些,际遇是有不如,可后来的未必就得吃残羹冷炙。
大将军们总有老的一天,若是后继无人,朝廷也不答应不是?”
程名振看着意气风发的苏定方,笑道:“将军现在总把朝廷挂在嘴边,是为了进京面君做准备吗?”
听了程名振的调笑,苏定方在马上不由哈哈大笑,“老程你这不愧是当过县令的人,说的话就是比咱们好听。
就这本事,一个卫府将军都委屈你了,怎么样?到了长安,我给你引见一下老师?”
程名振心里跳了跳,李都督啊,那可是国丈,但随即他就压下了心里的意动,他和苏定方交情不错是不假,可到了京师就找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