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这当家的女主人,眼里有没有活了,愿不愿意去干那个活了。
而刘氏,她的懒,是出了名的。
跟懒齐名的,还有她的馋嘴和贪吃。
问话的人是故意这么问的,就看刘氏咋样回答。
刘氏两条腿站在高高的塘坝上,站了一个外八字,她把说话人的话听到了耳朵里,不紧不慢的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到水里,然后嗤笑了声,中气十足的开了口。
“哎哟喂,瞧你这话问的,过日子的人家,谁家没活干呢!”
“既然有活干,那咋不见你干呢?”
“嗨,我家有个好男人,我家老四大包大揽了,我家还有个好儿媳妇,这些活计,哪里轮得到我哟?”
问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懒,还给自己找借口,因为你不干,活计都堆在那里,你家男人,还有你家儿媳妇看不下眼了,只能去干,要不咋整呢?
“你家老四在道观当差,这年内道观也忙,你家儿媳妇就更是事情多了,”
“她四婶啊,我劝你还是少出来晃荡,留在家里干点活儿吧,多多少少分担一点!”
“我都说了一百遍啦,不是我不分担,是我家人手多,干活都轮不到我!”刘氏说话间,眼睛一瞥,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从村南边过来。
“哎呀,荷儿?你咋过来了?”
刘氏拍了下大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那边正埋头赶路的荷儿抬起头,看到站在这边塘坝上的刘氏,荷儿抬起手朝刘氏这里挥了挥,脸上露出笑容。
刘氏眼角余光瞥了眼塘坝边缘浆洗的一众妇人们,接着扬声说:“那天你说要过来帮我浆洗被褥,我还当你是随口说说呐,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啊?”
当刘氏这句话说出来,塘坝边一众妇人们都朝刘氏投来羡慕的目光。
男人疼她,儿媳妇敬她,现在还有嫁在附近的闺女专门过来帮她浆洗,这刘氏,真是懒人好命。
说话间,荷儿已经走到了塘坝附近,刘氏立马将手里的瓜子揣回口兜,小跑着迎了上去。
“你这孩子,家里事情那么多,还非要跑来帮我洗被褥?何必呐!”
刘氏一把挽住荷儿的手臂,大声说。
荷儿愣住了,睁大了双眼看着刘氏,那眼神里分明在说:娘你说啥呀?我几时说了要来帮你洗被褥?我是专门过来找金钏儿的……
“嗨,你就是倔,说了不听,走走走,先和我去老宅!”
刘氏背对着池塘,朝荷儿使劲儿使眼色,荷儿于是目光从刘氏脑袋上挪开,投向她身后的池塘边蹲着站着的那一众大娘婶子嫂嫂们。
那些人都在往这边张望,好多大娘和婶婶们朝她投来的眼神里都带着赞许。
荷儿顿时反应过来,娘这是搁这吹牛呐,给她自己塑造了一个勤劳孝顺的好闺女的人设……
哎!
荷儿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就这样,被刘氏挽着手臂,半推半就的往老宅方向去了。
走出了一段路,经过了老枫树,又往前拐了个弯,荷儿几度扭头看身后,确信此刻已经彻底摆脱了来自池塘那边的目光注视,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了,荷儿终于忍不住把手从刘氏的桎梏间抽了出来。
她往旁边退开了几步,并且朝刘氏这里打着手语。
{娘,我是来找金钏儿有事儿的,我没空帮你拆洗被褥!}
刘氏没好气的白了荷儿一眼,说:“你个死大丫头,我方才是拉着你演戏的,没指望你帮我拆洗被褥!”
荷儿怔了下,接着又说:{那我也没空陪你演戏呀,我得去找金钏儿拿小孩子的鞋样子,家里娃在睡,我请老二的大妈帮忙看一下,还得赶回去呐!}
刘氏又说:“你现在可不能急着回去,你去屋里坐,我去村口找金钏儿帮你拿鞋样子。”
说罢,刘氏把荷儿往屋里推,不容荷儿在那比划,自己快步就往村口去了。
打从塘坝上经过的时候,很多人跟她打招呼:“她四婶,你有福气哦,大闺女专门赶来帮你拆洗被褥。”
刘氏摆摆手,停下来搭话:“她孝顺是她的事儿,可我不能不心疼闺女。”
“这大冷天的,我可舍不得要她拆洗,何况她家里还有小孩子在等着呐!”
“那么说,荷儿已经回李家村去啦?”
“没呐,我催她回去,她不依,说来都来了,咋地也要帮我找点活儿干,这不,在老宅那里帮我收拾屋子,晾晒呐!”
“哎呀,荷儿现在是真的懂事孝顺了哦,对了,那你这是要往哪去?”
“她四婶,你该不会留荷儿在屋里干活,你自个跑出来溜达吧?”
“那哪能呐,我去金钏儿那里有点事儿。不聊了哈,我这忙着呐,闺女媳妇儿两头跑,哎!”
待到刘氏走远,池塘边先前那些羡慕的声音又换了个说法。
“这刘氏命好是真好,好吃懒做的,一家人都由着她,可却苦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