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重归死寂,唯有夜风穿梭树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云琪攥紧腰间剑柄,沉声道:“走吧,天亮前我们还能赶一段路。”
两人迅速收拾行囊,朝着鬼泣涧方向疾行。越往深处,腐臭的绿雾越发浓稠,像打翻的墨汁浸透整片树林,每一丝雾气都仿佛蜷缩着狰狞恶鬼,呼吸间,腥甜的腐气直钻肺腑,令人几欲作呕。贺聪手中长剑泛起幽蓝微光,剑锋轻颤,在毒雾中劈开一道转瞬即逝的通道,“金寒和郭青逃了,但庹家庄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跟紧我的影子,别踏错半步!”
云琪瞥向远处翻涌的幽绿瘴气,喉间发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前面就是百毒瘴,常人吸入一口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她刻意落后半步,警惕的目光扫过暗处每一处树影斑驳的角落。
贺聪掏出一块漆黑如墨的布帛,利落地撕成两半,递过云琪:“这是浸过辟毒草汁的,捂住口鼻,我们争取天亮前穿过这片林子。”两人将黑布紧紧捂住口鼻,微凉的触感稍许安抚了紧绷的神经,随即并肩踏入了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瘴林。
瘴气如黏腻的蛛网缠绕周身,每走一步都需耗费心神抵御毒气侵袭。当二人终于望见前方隐约的光亮,即将冲破瘴气牢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小心!”贺聪突然将云琪猛地拽至身后,左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瞳孔在瞬间缩成针尖——前方枯腐的巨木上,一只赤红如血的瘴蜈正蛰伏着,小臂长的躯体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几对步足紧紧扣住朽木,顶端的毒刺闪烁着幽紫光泽,触须灵敏般不停颤动,显然已察觉生人的气息。
“这是千年瘴蜈,毒能蚀骨烂肉!”云琪的警示刚出口,贺聪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虚影掠出。剑划出的银练如破空闪电,瘴蜈还未及弹起,便被斩成数段。黑褐色的毒血滴落在腐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
踏出瘴林时,天际已被朝霞染成血色。贺聪突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八个,带着兵器。”他微微颤动的耳尖,昭示着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
两人急忙矮身躲入巨石后,石缝里的青苔沾湿了衣衫。片刻后,一队绣着狰狞鬼面的黑衣人悄无声息掠过,他们手中的钢爪摩擦着地面,留下刺耳的划痕。搜索无果后,黑衣人很快退去。贺聪抹了把额间冷汗:“跟上他们,或许能找到避开主路的路径。”
鬼泣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两侧峭壁如被巨斧劈削而成,寸草不生的岩壁上布满深褐色的血痕,涧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似万千冤魂在风中泣诉。贺聪伏在岩石上仔细聆听,指尖在地面轻轻敲击计数:“他们分成两队了,一队往东南,一队绕到我们身后,是合围的架势。”
云琪背靠冰冷的岩壁,冷汗早已浸透内衫,贴在背上凉得刺骨:“金寒必然在里面,他最清楚我们的退路。”话音刚落,尖锐的哨音突然划破死寂,紧接着是庹家庄特有的淬毒钢爪刮擦岩石的声响,如指甲挠过心尖般刺耳。
云琪瞳孔骤缩,已见金寒那张扭曲的脸从树丛中探出,精钢爪套泛着幽蓝的毒光:“小杂种,这次看你们往哪逃!”
“快走!我断后!”贺聪将云琪推向涧边小径,金寒如饿狼般扑来,诡异的是,他并未呼唤同伙,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杀意——显然是想独占擒获二人的功劳。狭窄的小径一侧是陡峭山壁,一侧是万丈深渊。云琪脚步虚浮,贺聪咬牙道:“坚持住,过了前面山涧就好了!”
千钧一发之际,云琪脚下打滑,整个人向悬崖外倾斜。贺聪回身去拉,却见金寒已经追到五步之内,钢爪直取云琪后心。
贺聪挥剑逼退金寒,却见钢爪擦着云琪衣袖划过,撕开三道裂口。两人且战且退,贺聪惊觉金寒的招式已变成了不要命的绝命剑法。
“你为何投靠庹家庄?”贺聪剑招陡变,使出老庄主亲传的“飞影十三式”。
金寒狞笑一声,短刃脱手直取他咽喉。贺聪侧头避过,却见金寒趁机扑向靠在崖壁的云琪。
‘砰!’贺聪弃剑用掌,一记‘推山填海’重重拍在金寒胸前。金寒喷出一口鲜血,他竟然发出癫狂的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瓷瓶狠狠砸向地面:“都给我死!”
刺鼻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漫,贺聪屏住呼吸,扯下衣襟捂住口鼻,拉着云琪向山涧深处狂奔。身后传来箭矢破空声,贺聪挥剑格挡,却感觉手臂越来越沉重——那毒烟竟能麻痹经脉。
二人过了悬崖,转过一个急弯才停住脚步。可前方却是断崖,翻涌的鬼泣涧主瀑布轰鸣如雷,水雾间隐约可见崖壁上有一条锈蚀的铁索桥。桥板早已残缺不全,在风中吱呀摇晃。
贺聪回头望去,金寒已带着四个黑衣人追来,他们手中的强弩正对准这边。“现在我们只有走铁索桥!”贺聪话音未落,伸手拉起云琪踏上第一块桥板,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下弯曲。
云琪无语,只得随着贺聪踏上铁索桥,双手死死攥住冰冷的铁索,掌心被铁锈磨得生疼。片刻身后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寒狞笑着举起强弩:“哈哈!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透骨钉如雨点般射来,贺聪一手扶着铁索稳住身形,一手挥舞长剑,将透骨钉纷纷击落。铁索桥在攻击下剧烈摇晃,云琪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悬出桥外,冷风瞬间灌满衣袖。
贺聪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拉回桥上。就在这时,金寒突然将一坛火油泼上桥面,点燃的火把随之掷来。熊熊烈焰顺着铁索蔓延,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两人的头发烤得卷曲。
“闭眼!”贺聪大喝一声,运起全身内力。在火焰烧到眼前的刹那,猛地发力,带着云琪如荡秋千般荡过火海,落在对岸的地面上。贺聪的后背狠狠撞在岩石上,伤口被震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云琪慌乱地撕下衣角,紧紧按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你可要撑住!”
山涧对面,金寒和那些黑衣人隔在虽说不宽,可又过不去的山涧看着他二人,虽是着急和气愤,可又无可奈何。那金寒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身后的黑衣人一挥手:“绕路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贺聪在云琪的搀扶下刚走不远,就看到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口,藤蔓间还挂着几株耐旱的野草,显然少有人至。“先进去躲躲。”
两人跌跌撞撞地挪进山洞,洞内潮湿阴暗,温度骤降,岩壁上凝结着晶莹的霜花,踩在地面的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贺聪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映出洞内景象——深处一条狭窄的通道延伸向山腹,通道口处,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嵌入石壁,直通下方深处。就在这时,身后洞穴中隐约传来火把的光亮,伴随着黑衣人的说笑声。
“他们追来了!”贺聪不再犹豫,率先踏上铁梯,铁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有几级踏板已经锈蚀断裂,稍一用力就碎成粉末。云琪跟在后面,冷汗浸透了后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向下攀爬约二十丈,两人终于抵达底部——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眼前,河水漆黑如墨,泛着诡异的光泽。河边停着几艘早已腐朽的木船,船板上长满青苔,唯有最边上那艘看起来还算完整。“有人下来了!”云琪突然压低声音,她听见铁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贺聪迅速解开缆绳,与云琪跳上木船。就在他们推船离岸的瞬间,三道黑影从通道中跃下。
“小兔崽子!休想逃!”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罩——竟是那郭青。飞影山庄曾经的弟子,如今却成了追杀他们的敌人。
贺聪不答,用剑划破水面,木船顺流而下。郭青怒吼一声,扬手打出三枚透骨钉,却被贺聪用船桨一一格挡。
暗河水流越来越急,船身剧烈颠簸。云琪吓得死死抱住船沿,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坚持住!”贺聪一手控船,一手扶住云琪摇晃的身体。
过了许久,前方出现微弱亮光,暗河即将汇入鬼泣涧主瀑布时,河道突然分岔,右侧支流上方垂下一片藤蔓,隐约可见其后有个天然石洞。贺聪毫不犹豫撑船转向,在穿过藤蔓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果然是一个隐藏在瀑布后的天然石洞。二人迅速弃船,进入石洞。
瀑布外突然传来郭青的厉喝:“姓贺的!你以为逃得掉吗?”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道铁索钩爪穿透水帘,牢牢扣住石洞边缘。
贺聪毫不犹豫,取下背上的玄刀奋力斩向铁索,精钢打造的锁链应声而断。
瀑布外传来郭青气急败坏的咒骂,贺聪则迅速扶起云琪:“后面好像还有路,我们……”
石洞深处,一条狭窄的通道延伸向山腹。贺聪拉起云琪,向通道走去。
由于过度疲劳,云琪双腿一软已站立不住。贺聪连忙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云琪摇头,“郭青他们很快会找到其他入口,我们应该尽快离开。”石室外突然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贺聪迅速将云琪拉到墙边阴影处。
“他们找到这里了。”贺聪低声道,耳朵微微颤动,“至少十个人,有郭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