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寸生迈进门槛的脚步收回,便在猝然之间发起凌厉攻势,身子踏地而起,在迅如箭矢攒射的一刹那,带起一股子呼啸风声,门口风雪仿佛一瞬间凝滞!
名为三哥的光头在田寸生徐徐走来之际,心里便有了提防,田寸生习武,呼吸吐纳自是与常人不同,并且脚步也似轻羽拂落,明眼人一眼便能区分开来,当门口气势骤然一变的刹那间,他也跟着有所动作!
“啪……砰”
各带风雪的拳脚相触在一起,两股气流迅速冲撞交融,卷积而起的雪片刹那间被震碎,两道骤合又骤分的身影在半空过招三四,电光火石之间传出沉闷响声,便又各自落地倒退,仿佛凝滞的风雪再次簌簌落下。
“好身手!”
倒退一步的田寸生眯着眼,却是拱手而言,以他成名在前的江湖眼界来看,这位入世的佛门弟子极有可能修的是佛门金刚不坏身一类的外家功法,他先前轰出的那一拳两腿,皆是攻势凌厉,势大力沉,换作寻常之辈,已然要被打到吐血,但瑟抖疼痛的拳头却在明确告诉他,此人以肉身挨了他一拳,换作贴近他的短促时机,方才有之后一记下劈和侧踢的腿法落空,而他则是受了对方一记力透胸背的肘凿!
“田盟主也是老当益壮,兄弟久闻大名,先前在北城外远观过几眼,确实有几分大家风范,不过……真到了生死搏命之际,在下这般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光头三哥龇牙,将翻涌上来的一口血气吞咽下肚,不过几招交手,对方在失了两腿重招后,还能利用抽身而退的倏忽间隙,拼着忍受一记肘凿,给他使了一记肩靠,而这一记肩靠却将他偷学练至小成的佛门外家功生生破开!
田寸生点头一笑,既然对方都认出他这位江湖前辈,那他就没有什么好藏掖的了,哈哈一笑,拱手道:“兵部如今海捕文书贴满了南城,老弟你不日便会成瓮中之鳖,届时免不了一场生死搏命,但那时兵卒出手并无分寸,万一趁乱取了老弟性命,还不如眼下弃暗投明,早早去兵部认罪,也好换的下半辈子的自由!”
之所以如此言语,在于田寸生受了伤,想再一举拿下这位外家功夫了得的逃犯,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对方还有一位被吓破胆的喽啰助力,以一敌二,他已落了下乘!
“哈哈……田盟主倒是说的一手妙语,谁人都知道像我这等血染双手之辈,一旦进了那兵部牢笼,便是个什么下场,田盟主如此相劝,未免太小瞧与人了!”
光头三哥仰头发笑,言语落地的刹那,便是踏地而疾冲,身影在半空划出一道残影,拧拳在空中,袖口一震,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记石破天惊的重拳借势轰落!
田寸生眯眼,闪身躲避的同时,随手抄起了门口矗立的一根旗杆,挥臂斜向上即是棍扫一片,半空雪降赫然似被棍成一线撕开,裹挟着门口风雪轰然砸向已然压下的拳罡!
“谁这么不开眼,敢在城隍庙门前动手,莫不是想让城隍爷爬你家窗户?”
大殿中,青厮虎霸天端着碗,正和倒霉老道与说书先生二人涮火锅,听闻到门外有响动,便寻思着是谁家调皮孩子又来庙中捣乱,便念叨了一句“倒霉孩子”就继续大快朵颐,下筷如飞。
倒霉老道这几日心情大好,自打城门送行归来,他就如同开了智一般,先是与自家兄弟虎霸天大谈女子,说什么世间女子皆抵不过心诚二字,只要男子心诚为一人,到头来自是软香在怀的圆满结局,虎霸天对此不屑一顾,觉着反正这些情呀爱呀与他无关,与女子谈情说爱,还不如在此涮火锅来的惬意自在,几次对牛弹琴后,老道便又与说书先生如此聊叙,好算苦心人天不负,说书先生毕竟读过书,勉强算是半个读书人,能明了他话语里的好意,故而二人聊叙投机,俨然是自家兄弟。
“不会是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惦记上城隍庙的香火钱了吧?”
倒霉老道吃的满头大汗,也浑然不顾仍旧抱碗吞吃不止,嘴离碗沿咀嚼之际,方才有时间说此一句。
虎霸天闻言皱眉,香火银子丢失一事,虽未曾在城隍庙中发生过,但香火比不得城隍庙的那座土地庙委实出现过几次,后来兵爷出面也是不了了之。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声闷响,虎霸天撂下碗筷,“噌”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殿门后抄起一根铁棍便踏出了大殿。
倒霉老道与说书先生一瞧,仰仗着酒气上头,便也起身走出大殿,二人随手从殿中抄起鼓槌和夹炭用的铁锹,算是给自家兄弟壮壮胆识。
大门被打开的刹那,漫天风雪灌涌进来,吹刮的虎霸天一时间不得不眯眼,逼仄的视线中有三道身影正缠斗在一起,嘴里还发出“呵”“哈”的声响,“这是……”虎霸天有些摸不着头脑,等视线恢复清明,其中一道正被另外两人联手轰打的背影蓦然回转,冲着他喊道:“看个屁,还不帮忙?”
虎霸天这才反应过来,也看出落了下乘的背影是自家老哥田寸生,顿时大喝一声,“两个蟊贼,吃俺老虎一棍”,便拎棍冲了出来,加入了三人厮杀的局势!
后至的倒霉老道与说书先生这时也酒醒大半,拎了鼓槌的倒霉老道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外,手起槌落,罩着一位被轰出厮杀的身影砸了上去!
说书先生自是没有这份胆识,先前回到庙中瞧得自己一手血渍,便吓了个半死,平日连杀鸡都做不得,让他出手伤人自是不可能。
“三位兄弟,老哥在这里给你们加油鼓气!”
“虎老弟,你干他娘的这一拳也忒好了……”
“老道,你咋打自己人哩……”
“田老弟,那一脚每踢中人……”
……
说书先生蹲在城隍庙前,双手拢袖,眼神熠熠盯着门前五人搏杀的局面,舌灿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