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殿下脚步有些轻浮,晃悠起身后朝门口走去,屋门被人“吱呀”推开,一位面有红光的无须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几蝶子酒菜的来尚书。
“见过陛下!”
“国丈何必如此行礼,一家人,自家人……”
一身酒气的天子殿下拉着心事起伏的国丈爷走到书案前,拍了拍冲正扶额醒酒的来人,待醉眼惺忪的来人醒过劲来,这才介绍道:“国丈爷,皇妃的亲爹,寡人的好岳丈……富先生,与寡人亦师亦友……”
如此介绍过后,三人落座也算是饭局凑齐,一直躬身而立的来尚书将炒好的佐酒菜放好,执壶开始给三人倒酒,毫无半点一部尚书的架势。
“国丈,没想到你老也能来啊,看来送往府邸的亲笔书信已然收到了,常听皇妃念叨国丈深明大义,吕端大事不糊涂,所言不虚,来来来,先容寡人敬国丈一杯!”
天子殿下提杯,与有些受宠若惊的国丈爷碰杯而饮,搁下酒杯便又说道:“听皇妃回宫,提及国丈爷在米面赈灾一事中可是出力颇多,连家底都险些拿出来换成黄白捐掉,寡人闻之险些落泪,有此为国为民的国丈爷,寡人之福,天下之福……只可惜那些可恶贼人恩将仇报,将国丈祖宅拆毁于一旦,如今那悬赏已经张贴有些时日,还未有所线索,但寡人相信,歹人作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陛下体恤老夫心情,自愿拿出私房增加悬赏,实在令老夫感动至极……”
来人边吃菜边静静看着这一对翁婿,咂摸着嘴心说这位来尚书当官的本事不小,但炒菜的手艺委实不行,不是放盐多了,就是火候过了,难吃唉!
书房聊叙一直到深夜,醉醺醺的国丈爷方才乘兴而归,被夸上天的国丈爷裹了裹避风的狐裘,迎风走进漫天风雪中。
送天子回宫后打道回府的来尚书一路之上,都在思量一个问题,这位天子殿下如今这般破釜沉舟,究竟值不值得?
翌日。
一旨圣意传旨国丈府,将国丈诸多罪责罗列而出,负责抓捕的天子亲卫将国丈府掘地三尺,最后于假山下一处狗洞寻到失魂落魄的国丈爷,戴枷锁镣,押赴刑场。
连同被砍头的国丈爷在内,整个国丈府上下,除了那位身在宫中的皇妃,一共二百六十三口皆被削去头颅,洒血午门。
事后,皇宫昭告天下,追封国丈谥号“忠正”,算是给陷入非议的皇妃洗清了无端冤屈。
后宫明月阁。
一身缟素的皇妃跪在简单设置的灵堂前,双目早已哭红,却是泣而无声。
方才天子殿下来过,甚至不惜大发脾气,当面将几位背后非议的嫔妃痛骂一通,算是替其出了口恶气。
“皇妃心意,寡人早已明了,能大义灭亲,寡人岂会再让皇妃伤心?”
训斥完那几位前来寻事的嫔妃后,又对她暖言呵护了几句,天子殿下也就回了南书房。
表面凄楚可怜,内心不悲不喜的皇妃,愈发将这位天子殿下看的分明,伴君如伴虎。
较比起死气沉沉的南城,北城街头就显得格外喧嚣了些许,街头巷尾皆是在议论南城国丈爷满门被砍头的事宜。
疯子心情不错,踏点来到面摊落座,掌柜正忙的不亦乐乎,也就没有多招呼他这位熟客,疯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寻张空桌落座,盛上一碗面汤先暖暖胃再说。
或许是久无战事,日渐有起色的街头也开始滋生磕碰打闹,透过被风刮动的门帘缝隙,帐外几步外的街头,三五人正彼此推搡,嘴中各有对骂,看样子再继续下去,大有拳脚相向之意。
“一看就是子!”
端上卤面的掌柜搁下碗筷,低声笑了一句,“这些人纯粹是闲的难受,一天不干仗,就不舒服……”
疯子点点头,回了一句“见惯了生死,确实没什么值得他们忌惮的”,就开始吞面入腹,吸溜作响。
“你两个皮痒痒了吧,我看今天军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军爷的厉害!”
“砰……嗤……呼啦”
帐外几道人影冲撞在一起,又陡然迅疾分开,其中两道身影摔砸而出,撞翻街边几张摆摊的桌椅,惹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叫人,就说遇上硬茬子了……”
摔砸在地的两位兵卒吃痛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呼喊同伴前去寻人,看热闹的行人也围簇上来,被撞坏桌椅的商贩愁眉苦脸,胆怯缩在一边,不知该不该向这几位军爷讨厌赔偿。
出手镇赦住兵卒的两人,看上去不过弱冠年岁,稚气尚未退尽,其中个头略矮的一个长着娃娃脸,浓眉大眼,此时有些胆怯,便稍稍站在方才动了手的高个头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