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螺淂岛城乡结合部的一侧偏僻地方,一位老汉俯首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费劲地用一把陈旧的小镰刀好歹把一株根茎比较坚硬的杂草割断。
行了,这种草割了茎就活不成了。
老汉慢慢尝试挺直早已佝偻的腰板,有些刺骨的晨风划过他沟壑遍布的苍颜竟然带来了点舒坦。
老汉看着这片已经又被他打理干净的废墟,心情不由得泛起了些许得意。这是一片不小的废墟,老汉也打理了好几十年了,从壮年到老年。说是打理,其实就是隔个四五天左右来除一次草。
若是换了块地儿或许还不需要除草除得那么勤,但是当初烧了这宅子的修行者老爷们好像打翻了不少灵丹药液,飞落在这瓦砾间的杂花野草能长得很好。
原本住在这大家宅子里的也是一家修行者,一家好心的修行者老爷,可是这遭遭乱的世道谁论好不好心呢?好心的修行者老爷好像还是遇上的什么坏事,听说一家子全没了。
老汉慢悠悠地踱过好几处倒塌了的庭墙,坐在一段残壁上,随手从地上捡起早些时候靠在墙边的水烟筒和一包烟草丝。
老汉捻起一点自家种的烟草丝塞在水烟筒的小孔上,掏出几年前在这处捡到的火折子吹了好几下才勉强燃起,再把烟草丝点燃。随后老汉低头美美地吸一口,抬头,耳边回响着水烟筒“咕咚咕咚”的声响、惬意地吐出一阵薄雾,再抓起手边的黄皮葫芦灌一口老婆子炒的红茶……双眼毫无意义地在这片被他摘去了所有斑驳的废墟扫来扫去。
“老秦叔……老秦叔!”
一阵噪声叨扰了老汉的休息,老汉不耐地回应了一声:“在这儿呢?少在这里嚷嚷!”
“欸!老秦叔,您果然又跑这上来了!”一个穿着补丁衣裳、长着半脸麻子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着过来,还边跑边喊话,“老秦叔,出事儿啦……”
话还没喊完,年轻人赶着手忙脚乱接着老汉丢过来的黄皮葫芦。
“只要不是比天塌了大的事都缓缓再说,尝两口你秦婶儿炒的茶,看你跑的。”老汉低声喊着。
年轻人大口大口地喝着红茶,却是忘了经过葫芦的水会带上些许凉意,又被呛着狠狠地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这个看着愣愣的年轻人便是现在住老秦叔屋隔壁家的孩子,名叫黄狗蛋。
黄狗蛋还是婴儿的时候家里困难,他的母亲都饿得没了力气抱孩子,不小心给他砸地上了。也不知道是砸的还是后来饿的,反正长到现在的黄狗蛋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
黄狗蛋晓得老秦叔的脾气,他说的“缓缓再说”其实就是等他什么时候有兴致的时候会自己问起的。虽然老秦叔并不是个非常严肃的长辈,但黄狗蛋记着手头也并不宽裕的老秦叔一家是有接济过自家一段时日的,所以非常敬他。
看着四周这被收拾干净了的废墟,黄狗蛋不禁开口问道:“老秦叔啊,您这几十年的,隔三差五来收拾着这几亩地又不能拿来种庄稼,图的是个啥啊?”
“上坟。”
“啊?”老秦叔的回答让黄狗蛋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老秦叔“咕咚”水烟筒的时候瞟了他一眼,淡然地续道:“我瞅着你小子想问了也不只是一两年的事儿了。怎么?你爹没跟你说?他那代人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我爹说在背后议论人家的事情是缺德的,也不让我找别人问,要是够胆就自己找您问去。”黄狗蛋讪讪地回道。
“你爹就是太看死那些细碎了,但这点你要向你爹学学,别老是和巷尾的那些地痞混太熟……咳咳……”说道一半,还在吞云吐雾的老秦叔被冷风呛了一下,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