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她轻声道,声音中满是疲惫。
南宫衍看了她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三日后,随我去见几个人。”
兄长离开后,南宫雨薇独自坐在黑暗中,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孙宇那双深邃的眼眸,想起他谈及百姓安危时的凝重,想起他看似冷漠实则细腻的关怀……而如今,自己却可能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轻声吟诵着那古老的越歌,心中满是苦涩,“或许不知,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八章心陷囹圄
接下来的日子,南宫雨薇如同提线木偶,跟随南宫衍会见各方人物。有江东本地的豪强,有荆襄之地的游侠,甚至还有来自北方的神秘客商。每个人都带着野心,每个人都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分一杯羹。
她看着兄长周旋其间,游刃有余,心中却愈发冰冷。这真的是她曾经敬仰的那个、教导她“剑者,当有仁心”的长兄么?
一晚,南宫衍设宴招待一位重要客人——来自冀州的太平道重要人物。席间,那人谈及张角病逝时的异象,谈及黄巾军起事时的轰轰烈烈,谈及朝廷的腐败与百姓的苦难,言辞极具煽动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人举杯,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大贤良师虽去,但我等信念不灭!南宫少主,只要南宫家鼎力相助,他日黄天立,南宫家便是开国功臣!”
南宫衍举杯回应,意气风发。
南宫雨薇坐在下首,沉默地听着这一切。她注意到,当那人谈及巨鹿之战后黄巾军屠城的惨状时,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残忍的快意。
宴会结束后,南宫雨薇找到南宫衍,直言心中忧虑:“大哥,这些人行事偏激,残忍好杀,绝非善类。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南宫衍不以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乱世之中,谁的手是干净的?便是你那位孙太守,平定黄巾时,手上就没沾满鲜血?”
“那不一样!”南宫雨薇争辩道,“孙宇是为保境安民!”
“好一个保境安民!”南宫衍冷笑,“那你说,为何他私下保留兵器,交给太平道降众?莫非真是出于仁慈?”
南宫雨薇一时语塞。这件事,同样是她心中难解的结。
“他是为了……”她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完全理解孙宇的意图。
南宫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雨薇,这世上很多事,并非黑白分明。孙宇有他的谋划,南宫家有南宫家的道路。你既已回到家族,就别再心存幻想了。”
南宫雨薇怔在原地,心中一片冰凉。
她回到房间,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玉佩——那是孙宇当初赠予她,说是可保一路平安的信物。玉佩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孙宇……”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在家族心中,我又是什么?”
她想起那个站在船头、玄衣如墨的孤峭身影;想起那个在渡口、温柔抚摸孩童头顶的瞬间;想起他谈及天下大势时、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
而如今,她却要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可能利用他对自己的那点特别,去谋算他的基业。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自己已陷入两难境地:忠于家族,则负了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顺从本心,则成了家族的叛徒。
窗外,夜风呼啸,吹得窗棂作响,仿佛是她内心挣扎的写照。
半个月后,朝廷使者团抵达南阳宛城。
孙宇率郡中官员出城相迎,礼节周全。使者郭蕴年仅二十余岁,却颇有倨傲之色,对孙宇等人的接待虽未明显挑剔,但言语间常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日,使者团核查南阳钱粮,巡视方城山大营,询问招抚黄巾的细节,事无巨细,均严格审查。
这日晚间,赵空秘密求见孙宇。
“大哥,情况不妙。”赵空神色凝重,“郭蕴私下接触了郡中几个对您不满的豪族,似乎在搜集对您不利的证据。特别是那批兵器……”
孙宇站在窗前,望着郡守府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沉默片刻,问道:“南宫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赵空愣了一下,没想到孙宇此时关心的是这个:“据报,南宫衍近日频繁接触太平道残部,似有大动作。南宫姑娘……一直跟在南宫衍身边,但未见她参与具体事务。”
孙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她终究是南宫家的人。”
“大哥,若是南宫家真的与太平道勾结,甚至举兵起事,届时朝廷怪罪下来,我们恐怕……”赵空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孙宇转身,烛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南阳是我们的根基,无论如何,必须守住。至于南宫家……”他顿了顿,“我自有分寸。”
同一轮明月下,庐江庄园内的南宫雨薇,也正面临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南宫衍将她召至密室,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雨薇,家族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何事?”
“前往南阳,利用孙宇对你的信任,拿到南阳郡的兵力布防图,以及……那批朝廷使者收集的、关于南宫家与太平道往来的证据。”
南宫雨薇脑中“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兄长:“大哥!你这是要让我去……做细作?”
“为了家族大业,不得已而为之。”南宫衍目光锐利,“孙宇对你不同,这是唯一的机会。”
“若我不去呢?”南宫雨薇声音颤抖。
南宫衍眼神骤然转冷:“那便是背叛家族。后果……你应该清楚。”
南宫雨薇怔怔地看着兄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那个曾经呵护她、教导她的长兄,如今为了所谓家族大业,竟不惜利用她的感情,将她推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她想起母亲早逝前,拉着她的手嘱咐:“雨薇,南宫家看似风光,内里却危机四伏。你身为女子,更需谨言慎行,莫要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而如今,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么?
是遵从家族命令,背叛那个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子?还是遵从本心,拒绝这不堪的使命,从而与家族决裂?
窗外,夜风骤起,吹散天边残云,露出一轮清冷孤寂的明月。月光如水,洒在南宫雨薇苍白而决绝的脸上。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