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阳关内,四万余甲士大喝一声,举起刀戈,金铁铿锵之音似是钟鼓合鸣。
乍时,白起额前那一抹昏暗的剑气骤然亮起,似是皓月曜日,直直撞入了他的头颅。
于是乎,冰雪消融,万物俱籁。
众人只觉着双目一阵晕眩,良久之后,再侧头望去,却瞧见青山素袍人背上的那一柄木剑不知何时下山而来,插入了白起的额头。
“藏锋于剑气,所谓虚虚实实,便是如此么?”
长衫染血,青丝尽断。
白起似是没有察觉到苦痛,自袖中伸出一只金玉骨爪,捏住剑柄,面色淡然地将之寸寸拔出。
而后,木剑复又化作一道昏暗剑气,归去青山。
青山之上,素袍人背倚枯树,饮酒吹烛,似是一个谪仙人。
白起躬身一礼:“谢居士赐剑。”
素袍人不曾应答,饮酒罢,接过飞来的木剑,将之负于身后,缓缓道了两个字。
“季真。”
也不知是此一式剑技的名称,还是那坟中故人的名讳。
须臾间,大风扬雪,云霞压城。
不见青山。
阵势散去之际,列阵的人也都受到了反噬。
于是,阳关内,四万甲士齐齐咳血,以刀戈拄地,单膝跪立。
黄沙卷甲,风霜冻人,不多时,大雪满城关。
三万余人自雪堆里爬出,四下望去,之后疯了似的以双手扒雪,寻出一具具冻僵的尸骨。
他们本就是苟延残喘之身,强行立阵,便是走上了身死一途。
许勉立于一堆残垣断壁中,瞧见这一幕,不由身子一颤。
底下那一群悍不畏死的汉子们,平日里刀剑加身也不会吭一声,今日抱着死去弟兄的尸首,却是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此一役,雄关添骨近万。
每一个亡人都是含笑闭眸,虽死未悔。
“虞归晚,此罪你担不起!”许大先生面朝诸多甲士,双膝跪地,用断去十指的双手撕扯着发丝,似是疯癫模样。
三皇子恍若未闻,他坐于断壁之间,膝上摆了两架木琴,弹指间,有扣弦之音绕于山野。
乍时,雪鸦起舞,双目猩红,绕于他周身,似落叶缤纷。
虞归晚面无血色,随时都有昏厥之险,可他依旧肃然抚琴,不肯止歇。
他的法,是乌头白、马生角。
而今,白马尽死,只余下一众白头乌鸦,贪婪地啃食着血肉。
“今日,便是吾跌落天门,也不会让你安然归去。”
千百雪鸦长唳一声,自断壁残垣间飞出,近至白起身旁,将之围困。
而今,青山不再,可这位道鸣一十二日半的骨族之主,面朝北方,躬身依旧。
“今日,孤算是体会到了何为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起缓缓直起身,青丝垂肩,遮住了他的面额,也不知那一抹昏暗剑气究竟将他伤残到了何等地步。
“虞归晚,孤记住你了。”
白起忽而想起,数月之前,有一金袍人乘他伤重之际寻上门来,扔给了他与白卢一根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