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攀上知命之巅,是借了他人的法,上一任商皇子乙念及他从龙三代的苦劳,在他腹背双臂上纹了三条白龙,于是老宦官得以参悟一式长生术。
然而,便是衔悲向白龙,他也未能参透。
颜幸、苍禾二人则不同,他们心中有法,可参异象,心中有路,可通天门。
他们无需仰仗外力,也无需去看长生者的脸色。
知命者,需观天数、顺天意。
他们今日会在此地,只是天数所定。
张让盘膝坐下,执子下棋,不再多言。
他已是认定,这些知命之巅的人物之所以为姬夏护道,是为了与姬玄卿攀上交情。
殊不知,他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误入歧途。
苍禾、陌上桑二人负手观棋,调息休养,不再去追究武庚等人的过错。
姬夏扯着苟霍的衣袍,指了指城头,咧嘴一笑。
方才他可瞧见了,那一双凤凰,起初是从西城门上头飞出的。
“不知是大商的哪一位长生者,竟是这般沉得住气。”
此时,姬夏一行人中,还有一人没有止步停歇。
有一袭红衣趁着夜色策马奔向了武庚、苏式麾下的门客宦官。
六位洗尘第十境的宦官不敢怠慢,结阵而立,从宽大的云水蟒纹袍里伸出一双肉掌。
十数位洗尘第八境之上的太子府门客抽出刀剑,铿锵之声迭起。
不过,门客们皆是桀骜之徒,自视甚高,其中还有二人修为堪堪破入了知命后期,竟是四散开来,不肯列阵,隐隐有各凭手段的意思。
“愚蠢。”姬夏双眸燃起禅光,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嘲笑了一句。
“公子错了。”然而,苟霍双目泛起青光,却是另有看法,“六位宦官修习的是同一种功法,心意相通,阵法对他们而言是磨刀之石。而武庚手下的人术法驳杂,各有所长,阵法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束缚拖累。”
姬夏神色一怔:“受教了。”
他承认,某些事是他想当然了。
苟霍固然半生颓唐,可作为一个曾攀上了洗尘一十二境的修士,他仍能教给姬夏很多道理。
可惜,他命不久矣。
彼时,借着长途奔袭之力,红袖连人带马撞入了宦官所列的阵法上。
然而,这些个阴阳人似是施展了幻术,借着阵势移形换影,竟是避开了这最为凌厉的一击。
白马扑了一个空,扬起前蹄,高高跃起。
霜雪飞扬。
有一人借着风雪掩蔽身子,手持一把短匕,悄然摸到了红袖身后。
那是一个矮小似幼童的瘦猴男子,以白色斗篷遮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戏谑的眼眸和一截刃面黯淡的匕首。
红袖觉察到此人不过是洗尘第八境的修为,于是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握住枪头,往后一送,将枪尾递到了男子的胸前。
知命之巅堪比洗尘第十二境,比之第八境,有天壤之别。
果然,男子没能避开这一枪。
枪尾刺入他的胸口,从背后破出。
然而,瘦猴男子含血咧嘴一笑,竟是一手握住枪身,使之刺入地更深了一些。
这样,他就能离红袖更近些。
随后,他用另一只手将短匕送到了红袖的脑后:“记住,杀你的人,是太子武庚门客,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