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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新的战场

风停了。

先前还在山洞间穿行的气流,在这一刻死寂无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顺着人的毛孔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气。

空气里弥漫开陈旧腐朽的土腥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棺材底板的朽木气息。

一具尸体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它穿着一身早已被泥土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寿衣,身形僵直,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灰败的青白色。

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紧闭,像一尊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劣质神像。

可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耶律质古的黛眉瞬间蹙起,一股源自本能的恶心与不适感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拓古浑几乎是同一时间横身,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眸子里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警惕。

易先生只是在那具尸体上扫了一眼,便再无半分波动。

他当然看得出其中的玄虚。

月光下,几根比蛛丝更细,几近透明的银丝,正从尸体的关节处延伸出去,没入更深沉的黑暗里。

是傀儡术。

他淡然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装神弄鬼。”

陈靖川却没笑。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那具僵硬的尸体上,声音冷得像是能掉下冰碴。

“这些年豪门大户接连被灭门,每一桩都是密室血案,现场找不到任何凶手出入的痕迹。”

“看来,这最后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了。”

尸体没有说话。

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最忠实的听客,聆听着自己的罪证。

影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葫芦里的酒液撞击着内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与这片死寂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笑了。

笑声里带着一种见了新奇玩物的欣赏与玩味。

“南疆三秘法,木偶技,巫山蛊,燕青拳。想不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见早已失传的木偶绝技,当真是开了眼了。”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那具僵硬的尸体,望向其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想必,驾驭这具行尸的,便是近来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无常寺无常使,尸菩萨当面?江湖人称一句南山古佛,既已现身,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具尸体终于动了。

它的嘴唇以一种极其僵硬,非人的方式缓缓开合。

一个声音从它的喉咙里传了出来:“你还不配。”

影尊没有半分怒意,甚至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听到了一句天大的赞美:“你这句话,听不出无常佛该有的傲气,却能听得出一股子女儿家的怨怼。难不成,这位真人不露相,一年杀百人,搅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的尸菩萨,竟是个姑娘家?”

尸体那僵硬的脸上,肌肉竟诡异地抽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

“影阁,真不愧是影阁。”

那声音依旧干涩,却已然带上了几分女子的清脆:“看来,金银洞里的消息,也不全都是真的。我今日来此,没别的意思。”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就是想和你们做一场交易。”

陈靖川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儒雅笑意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什么交易?”

尸菩萨的声音,透过那具行尸,清晰地传了过来:“我想要你手里的人。”

陈靖川脸上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摇了摇头,那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你别想了。我是不可能把他交给你的。”

尸体那僵硬的脖颈缓缓地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角度,偏了偏:“那就是,没得谈咯?”

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陈靖川笑了,满是理所当然的讥诮与冰冷的杀意。

“我觉得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你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是觉得……我会放过你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影尊动了!

他的身影,像一道没有分量的鬼影子,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悄无声息地朝着一个方向暴掠而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

方才那一番看似随意的交谈,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做。

他那双看似醉眼惺忪的眸子,早已顺着那几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银丝,精准地锁定了尸菩萨真身所在的方位!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

他要去擒下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耶律质古身前,如山般沉默的黑袍少年拓古浑,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身!

他那双没有瞳孔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两团漆黑的漩涡骤然收缩。

他开了口。

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动容的警惕。

“来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如凭空出现的潮水,轰然席卷了整片山林!

就连那已然化作一道鬼魅残影,直扑而出的影尊,那前冲的身影都在半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回了头。

朝着那股杀机传来的方向。

锵——!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仿佛能撕裂人耳膜的金属碰撞声轰然炸响!

火星迸射!

如黑夜里骤然绽放的血色烟花!

不知何时,两道身影,已然在那片空地的中央,以一种最原始也最致命的方式死死地撞在了一起!

刀与剑,死死地相抵!

兵刃相交处,强大的气劲如狂风般向四周席卷,吹得人衣衫猎猎几乎睁不开眼。

陈靖川的脸上,再没了先前的从容与讥诮。

那张总是干净俊俏的脸,此刻竟因为极致的兴奋与狂热而扭曲得有些狰狞。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

这个他曾在梦里,亲手撕碎了千遍万遍的人。

他笑了。

笑得惨烈,笑得疯狂。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那几个早已在他心底咀嚼了无数遍的名字。

“我终于……等到你了!”

“夜龙,赵九!”

锵——!

那一声金属的悲鸣,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这片死寂的夜幕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钉死。

风停了。

杀气凝固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了这一帧由火星与血色构成的诡异画面里。

影尊前冲的身影僵在了半空中,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错愕。

耶律质古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玩味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只的是极致的兴奋与好奇。

就连那具僵硬的行尸,都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态,扭过了头。

黑暗中,那几根控制着它的银丝,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泄露了其后那颗心脏,同样不平静的跳动。

陈言钥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从未想过,还能见到他。

她没想过,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片由刀光剑影构筑的风暴中心。

赵九。

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避开了影阁布下的天罗地网,如何穿过了这片杀机四伏的山林。

他就像一个最无礼的闯入者,用一种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强行中断了这场早已铺垫完毕的杀局。

陈靖川的剑,死死地压着赵九的定唐刀。

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虬卧龙,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进了那薄如秋水的剑锋之中。

可那柄刀,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再压下分毫。

“我终于等到你了,赵九!”

陈靖川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癫狂的喜悦。

那不是猎人看到猎物的喜悦。

那是一种,赌徒在输光了一切之后,终于等来了那个可以让他翻盘的对手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赵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脸上,平静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落在了不远处自己的二哥身上。

赵衍笑了。

他的笑里有泪。

这一刻,他似乎觉得一切都值了。

就算是有人要他的命,他也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陈靖川强压的真气猛然爆开,整个人趁着这股气息的对冲,向后高高跃起,落在了影尊身侧。

走上来的人,是影尊。

“九爷小心。”

说话的是刑灭,他已拖着虚弱的身躯走出了洞穴:“陈靖川,影尊都是劫境,比我还要强……咳咳……易先生……已是宗师化境。你还得小心那几个契丹人,方才出手拿着骨刀的小子,也是劫境。”

赵九敛气收刀站稳,将怀中的药丢给了刑灭,走到了赵衍的面前,他拍了拍二哥的双臂:“哥……”

“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