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不住地搓着手指。
青铜甬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金属锈蚀的腥甜味道；宋泽盯着地上那张皱巴巴的布鲁克林区救助站餐券，右手的拇指搓在食指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太清楚老唐的为人了，这个穷逼原本可以靠着猎人任务存下一笔不菲的小财，但却把赚的钱大部分都捐给了原本的孤儿院，导致要去吃救济餐过活。
吃救济餐没什么不好，特别是对老唐这种对味觉几乎没有追求的人，救济餐于他而言可以算得上美味，所以老唐绝对不会乱丢他的餐券，每张餐券对于老唐而言都是一顿饱饭。而老唐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吃饱饭的机会。
那么这张餐券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老唐先自己一步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事情，情况紧急到连最珍视的餐券都顾不上捡。
“凯撒。”宋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再听一次吗？就刚才那个声音。”
凯撒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他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又一次闭上眼睛。
言灵·镰鼬悄然释放，无形的风妖向四周扩散，捕捉着青铜城内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三秒。五秒。十秒。
漫长的十秒钟过去了，久得像是一辈子。
“还是只有风声。”凯撒睁开眼，眉头微蹙。
“风声？”宋泽皱眉。
“很古怪的风声，像是千万只飞鸟在同时振翅，又像是某种……呼吸。”
凯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它完全吸引了镰鼬的注意力，让它们不自觉地朝着那个声音靠拢；所以我只能听到这个。”
宋泽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老唐可能——不，老唐必须还活着。
老唐必须还活着，但情况一定不妙，那么他更不能在这里干等。
“我得试试别的办法。”宋泽说。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着甬道旁边的墙壁，感受着这座活体城池的悠长呼吸，随后宋泽想到了办法。
宋泽将双手拍在了青铜甬道的墙壁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微弱的震颤。
在直接与墙壁接触的时候，那种“这座城池是活物”的感觉显得尤为强烈，就好像你伸出手指放在一个人的鼻孔上，感受着他鼻息喷洒。
宋泽的猜测没有错，这里整座城池都是活物。
“你要干什么？”夏弥小声问。
“有个人需要找，我想直接问这座城。”宋泽低声回答，同时慢慢闭上眼睛。
下一刻，宋泽猛然睁眼，黄金瞳已经骤然点亮。
言灵·伪诏，领域全开！！
活灵与言灵的共鸣在甬道里激起一阵嗡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青铜之城的精神元素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青铜墙壁上的纹路次第亮起，暗红色的光如同血管般在他手下蔓延。
活灵们苏醒了。
起初只是窸窸窣窣的耳语，像无数青铜薄片在相互刮擦，而随着言灵输出功率的增强，宋泽逐渐感知到了具体的场景。
在这座活体城池的最深处，有个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存在，如同沉睡的巨兽一般。宋泽甚至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规模的巨大活灵，更别说见过了。
而在表层，则是无数细小的、支离破碎的活灵意识，像是这座城池的毛细血管一般交错纵横、无处不在；也是他最为熟悉的那种活灵。
宋泽尝试与那个庞大意识沟通，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这场沉睡永无终结。于是他只好转而去问那些弱小但庞大的活灵群体。
“说话！”宋泽低声命令：“回答我的问题！！”
但还是没有活灵回应，它们太低级了，无法理解宋泽的问题，只能传递模糊的情绪——恐惧、混乱，还有某种……臣服。
这些活灵太过弱小了，像是一群被剪去舌头的奴隶，宋泽听不到它们说话，而且也无法理解它们凌乱的手语。
“……不能交流吗？”凯撒问。
“不行。”宋泽摇头：“这些零散的活灵太弱小了，连完整的思维都拼凑不出来。”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宋泽从未感觉如此焦虑过。
哪怕是当时在高架桥上面对奥丁的时候，宋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大概是当时自己已经抱有必死的打算，而现在的他知道老唐身处险境，却没办法帮上半点忙。
世界上最无力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了。你知道你的好哥们正在面临危险，你也就在他的附近，但你仍旧帮不上半点忙，因为你们身处在一个迷宫里。
宋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架桥那次老唐救了他的命，而这次轮到老唐需要他的帮助了，那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再次和活灵群沟通，但依旧无法理解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后他尝试硬撼那个庞大的活灵意识。
下一秒，传来了液体落地的声音，宋泽低头，看到鲜艳的鼻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喂！宋老贼？！”
旁边的夏弥想要上来扶宋泽，但被他摆摆手表示拒绝。
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直接将那个庞大的存在从沉睡中唤醒。
硬撼是不可能成功的，必须从那些弱小的活灵群下手，但它们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宋泽眉头紧皱，鼻血滴答滴答下淌，那是正在透支言灵的表现，但他仍旧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既然活灵无法回答，那就强行接管它们的视角！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从宋泽的脑海中掠过，又被他死死抓住，此前的宋泽从未尝试过用伪诏做到这一步，但他决心试试。
宋泽的黄金瞳越发亮眼，明明已经是透支的状态，但他却还在尝试榨干自己的每一分潜力。
夏弥的眼神微不可查地眯了起来，原本关切的表情也转变为警惕和忌惮；但宋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仍旧在尝试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