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四年,腊月初八。
大雪初歇,京城的清晨被一层厚重的银白覆盖。
往年这个时候,街面上除了缩着脖子叫卖的卖炭翁,鲜少有人走动。
但今天,这漫天飞雪掩盖不住整座城市的躁动与沸腾。
“号外!号外!户部年度大核算!大夏岁入……破天荒啦!”
德胜楼内,早已人满为患。
几个穿着绸缎的富商围着一张报纸,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乖乖……二十亿五千万两?!”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账房,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加粗加大的数字,声音都在发颤:“老朽算了一辈子账,连这数字的零头都没见过……这得堆成多高的银山啊?”
“二十亿两?真的假的?朝廷莫不是在诓人?”有人质疑道。
“诓人?你看这下面列得清清楚楚!”
旁边一个年轻书生,脸颊因激动而涨红,指着报纸第二版的数据吼道,“户部尚书赵大人亲自核验的红章还能有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报纸上详细列出了这恐怖财富的来源:
榜首:大夏本土。
得益于蒸汽机的初步应用、皇家商号的垄断经营以及江南织造府的疯狂输出,本土岁入高达十四亿两!
这其中,不仅有传统的农税,更多的是暴增的商税和工坊产出。
榜首之下,第二名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东海两岛(樱花岛、木槿岛)——岁入五亿八千万两!
“这……这怎么可能?”
有人惊呼,“那樱花岛不是蛮荒之地吗?米未总督不是前些日子才报了三千多万两的秋收税吗?怎么眨眼变成五个多亿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一个消息灵通的行商得意洋洋地解释道,“那三千多万两,只是地里长出来的庄稼钱!”
“这五个亿的大头,是米总督在那个‘东京’搞的什么‘地皮拍卖’和‘荣誉爵位’!”
“听说那边的地皮,一尺难求!高句丽那帮流亡贵族为了争个‘东京市民’的身份,把祖宗十八代的家底都掏出来买了地!”
“再加上咱们大夏运过去的镜子、香水这些奢侈玩意儿,在那边卖出了天价……这一进一出,全是暴利啊!”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和自豪。
“好个米总督!这是把蛮夷的骨髓都给榨干了供养咱们大夏啊!”
至于榜单后面——
第四名:燕地(秦冷月负责),岁入一千二百万两。
第五名:北地(秦雄负责),岁入八百万两。
相比于前两名的天文数字,这两块刚打下来的疆土显得颇为寒酸,甚至还需要朝廷倒贴钱粮去赈济。
但在二十亿的总盘子面前,这点亏空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盛世……这是亘古未有的盛世啊!”
书生热泪盈眶,冲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拜:“前朝最鼎盛时,岁入不过六千万两。”
“咱们陛下……这是把前朝几百年的钱,一年给挣回来了!大夏万年!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欢呼声如同海啸,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汇聚成一股滚烫的民心,直冲云霄。
……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滚烫,温暖如春。
然而,大夏的主宰,那个被万民敬仰的“千古一帝”楚渊,此刻正毫无形象地瘫在龙椅上,脸上戴着名为“痛苦”的面具。
“二十亿……”
楚渊喃喃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悦,反而充满了浓浓的悲愤,“朕的败国大业啊……这特么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大兴土木、修运河、建新都,给工匠发巨额赏赐,怎么也能把国库给掏空个七七八八,让国运值暴跌。
结果呢?
这就是个死循环!
他花的钱越多,市面上的流通就越快,百姓越有钱,商贾越活跃,最后转了一圈,变成了更多的税收,又回到了国库里!
而且,那个米未!
“朕让他去海岛是流放的!是让他去养老的!”
楚渊在心里疯狂咆哮,“他倒好,搞什么房地产?搞什么奢侈品倾销?五个亿啊!他怎么不去抢?!”
还有那该死的工业革命……
楚渊回想起前世那个世界的经济学,那些国家为了发展经济,又是宏观调控又是刺激消费,费了老鼻子劲。
怎么到了这个世界,朕明明是在瞎搞,是在胡乱撒币,结果这经济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
“这世界的潜力……太离谱了。”
楚渊睁开眼,看着殿顶的金龙藻井,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楚渊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既然经济上搞不垮,那朕就在吏治上下手!”
“现在的官员,一个个都被朕带偏了!赵程那个抠门鬼变成了‘赵扒皮’,天天想着怎么帮朕敛财,米未那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商业鬼才!”
“朕需要废物!需要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能把好好的局面搞得一团糟的真正的昏官!”
想到这里,楚渊把目光投向了正在一旁研墨的欧阳蓉。
今日的欧阳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云鬓高耸,手中那把玉骨折扇轻轻摇曳,正含笑看着他。
“蓉儿。”
楚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秦冷月在燕地待得够久了。”
“那地方天寒地冻,她一个……咳,朕是说,她身为神威侯,又是朕的皇后,长期在外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