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燕地。
与温暖湿润的樱花岛截然不同，这里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生疼。
风雪关。
这座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边塞重镇，此刻像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苍茫的雪原之上。
城墙上的血迹早已变成了暗红色，与洁白的雪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秦冷月一身银色重甲，披着猩红的大氅，站在城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远处的地平线。
她的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冷峻几分。
“侯爷。”
一名副将快步走上城头，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脸色有些发苦，“这是……这个月的税收账目，请您过目。”
秦冷月回过头，接过账册，那双戴着铁手套的手，翻动纸页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只是扫了几眼，眉头便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少。
太少了。
账目上的数字，寒酸得让她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大将都感到一阵无力。
“怎么才这么点？”
秦冷月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燕地虽然苦寒，但也不至于连军饷都凑不齐吧？”
副将苦着脸，无奈道：“侯爷，您也知道，这一年来，咱们一直在打仗。”
“北狄人虽然被打跑了，但这地也被犁了好几遍。百姓们流离失所，错过了春耕，秋收自然也没指望。”
“再加上……您之前下令，为了彻底清剿北狄残部，实施了坚壁清野……”
秦冷月沉默了。
她合上账册，目光投向城内。
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百姓经过，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缩着脖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打仗，她在行。
排兵布阵，冲锋陷阵，她秦冷月没怕过谁。
哪怕是面对几十万北狄大军，她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冲上去。
可是治理……
看着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百姓，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税收账本，她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比挥刀砍人，难太多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副将，又像是在问自己。
副将吓了一跳，连忙道：“侯爷何出此言！若非侯爷神威，将北狄蛮子赶尽杀绝，这燕地百姓怕是连命都没了！您是燕地的再生父母啊！”
“再生父母……”
秦冷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父母会让孩子饿肚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无力感强行压下。
“传令下去，把军中的余粮拿出一部分，设粥棚，施粥。无论如何，不能让百姓饿死在这个冬天。”
“还有，樱花岛那边送来的木炭到了吗？”
“回侯爷，米总督的船队已经靠岸了，正在卸货。”
“好。”
秦冷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这个米未，虽然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倒是靠得住。”
“这笔账……先记着吧，等以后有了钱再还。”
她转身走下城头，回到了帅帐。
帐内生着火盆，稍微暖和了一些。
回到中军大帐，秦冷月卸下沉重的甲胄，露出里面白色的常服。
卸去戎装的她，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她铺开信纸，提笔写道：
“陛下亲启：”
“自臣妾领兵北上，已逾一载。”
“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北狄残部已尽数剿灭，燕地以北，尽归王化。”
“然，燕地苦寒，民生凋敝。”
“臣妾虽能马上安邦，却难马下治国。”
“每见百姓困苦，心如刀绞。”
“臣妾以为，燕地之治，需精通农桑、商贸之能臣，非臣妾一介武夫所能为。”
“恳请陛下，另派贤能，接掌燕地军政。”
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俘虏的北狄妇女。
战争，死的大多是男人。
如今北狄部落中，阴盛阳衰，而大夏驻守边疆的将士，多为单身汉，常年驻守，难免思乡情切，军心浮动。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继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