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金陵,大夏使节下榻的驿馆。
尘晟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道袍,坐在自己那间冷冷清清的静室里。
窗外,是江南初秋的艳阳。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不快不慢,极有韵律。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吱呀——”
一名随行的吏员推门而入,恭敬地递上一份刚刚通过特殊渠道,从京城加急传来的《大夏时报》号外。
“尘大人,您要的东西。”
“嗯。”
尘晟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吏员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静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尘晟这才缓缓拿起那份还带着墨香的报纸。
头版头条,是加粗加黑的巨大标题。
《惊天阴谋!吴王孙瑜丧心病狂,炸坝刺杀,罪证确凿!》
下面,是洋州锦衣卫千户所和欧阳帆将军联名上呈的详细案情报告。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更是附上了一份据说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盖有吴国“玄鸟卫”官印的军用舆图,以及一份用血手印画押的完整供词。
人证物证,俱全!
整个事件,被定性成了一桩无可辩驳的铁案!
尘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仿佛,只是在看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许久。
他放下报纸,端起那杯冷茶,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在他嘴角漾开。
他的思绪,飘回了一个月前。
…………
素州,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雅间。
细雨敲窗。
尘晟一身黑衣,气质卓然。
他对面坐着的,是欧阳家的年轻将领,欧阳帆。
一身便服,但依旧掩不住那股军人的挺拔与锐气。
“陛下耐心有限。”
尘晟轻轻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吴王孙瑜,以为一个‘拖’字,便能苟延残喘。”
“殊不知,他面对的,是真龙。”
“真龙一怒,便是天翻地覆。”
欧阳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道士,是陛下身边的新贵红人,智谋深不可测。
尘晟看着他,微微一笑。
“所以,我们需要一把火。”
“一把,能让陛下师出有名,让吴国百口莫辩的火。”
欧阳帆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尘晟的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缓缓写下两个字。
【洋州】
“此地,每年七八月间,必有大水。此乃天时。”
“王忠、柳万金,两位内阁重臣,爱惜羽毛,更重民生,必定亲赴一线。此乃地利。”
尘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欧阳帆,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而你,欧阳帆将军,还有你背后的欧阳家,便是人和。”
欧阳帆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终于明白,尘晟今日约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欧阳帆的声音有些干涩。
尘晟笑了,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欧阳将军,我且问你,你欧阳家自燕地归附,虽有欧阳皇后在宫中,但在朝中,与郭家、秦家、展家相比,根基如何?”
欧阳帆的脸色,沉了下去。
这是欧阳家最大的痛点。
郭家,一门双将星,郭巨、郭槐,威震沙场。
更有郭甲这等麒麟之才,稳坐内阁中枢。
秦家,镇北王秦雄,手握大夏最精锐的【大雪龙骑】,秦冷月皇后更是神威侯,常年执掌北境兵权。
展照,从一介酷吏,到如今的定海侯,水师之威,远播海外。
就连米未、时运这等寒门出身的官员,都已崭露头角,圣眷正浓。
唯独他欧阳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除了一个欧阳皇后,再无一个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顶梁柱。
“我大夏,不缺忠臣,不缺能臣。”
尘晟的声音悠悠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欧阳帆的心上。
“缺的,是能为陛下‘分忧’,能将陛下的意志,贯彻到底的‘自己人’。”
“这一次,是欧阳家最好的机会。”
尘晟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一场恰到好处的刺杀,一次精准的爆炸。”
“目标,柳首辅。”
“轰!”
欧阳帆脑中一片空白。
刺杀当朝首辅?!
这是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惊骇和警惕。
“你疯了?!”
“呵呵……”尘晟却不以为意地笑了,“将军稍安勿躁。”
“刺杀,自然是假的。”
“但戏,要做足。火,要烧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