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百丈高空,两道身影骤停。
即便远隔七八十里,拂云岛方向的刺目强光依然清晰可见。
“大阵破得这么快?否则怎会亮成这样?”陈慕龙忧声道。
“再近些,四五十里外神识便可触及。”陆长歌当先掠出。
“再靠近若被阳神真君察觉,我等恐难脱身!”陈慕龙虽抱怨,仍紧随其后。
逼近五十里内,陆长歌神识已能模糊感知拂云岛周边,只是景象朦胧。
他再前掠至四十里处,方将战局尽收眼底,悬停空中。
两人颇为默契,同时激发隐身符箓。
陈慕龙无奈道:“蛟师阴神强横,能洞悉四十里外。我阴神后期,却至少需三十里方能看清。停在此处,徒增风险罢了。”
陆长歌轻笑,习惯性将目光与神识主探方向保持一致,紧锁拂云岛方向:“能看点亮总也是好的。”
说完,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具尺许粗细的中型千里镜,施法送至陈慕龙身前:
“用这个,也许比你神识看得更清,就是你转动速度恐怕跟不上他们的遁速。不过,可以只盯大阵。”
刚才的强光也算看明白怎么回事——
拂云岛防御大阵名为“青木玄水大阵”,以岛上古林乙木精气与大湖浩瀚水元为基。受击时蓝光爆裂,于漆黑夜幕下格外明亮,传得也更远。
此刻,岛屿上空正上演“鹰逐雀”的戏码。流云观三品武夫一边躲避两位洞庭三品的攻击,一边寻隙猛轰大阵。
拳锋所至,大阵蓝光频频暴起。
而洞庭一方多出的那名三品,显然也是个不讲武德之辈,竟追着一群流云观阴神修士出拳。流云观那位阳神真君则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将门人从拳锋下摄走。
洞庭五名三品陆长歌都不认识,也不知是蓬莱之人还是青璃新找来的,他的兴趣更多在阳神真君身上:
“那位真君是流云观哪位?你可认得?哦,你看不清。乃一清瘦老者,三缕长髯,头戴……”
“是符隐真君!流云观四真君中唯此一位是老者形貌,却位列最末。”陈慕龙立刻答道。
半刻钟过去,大阵未破,双方亦无死伤,局面胶着,竟似演练。
“差不多了,岛上那些人莫非怯战了?”陈慕龙低语。
话音未落,高空骤然金光大放!今夜,两人再度目睹“真龙临君山”的传信奇景。
“无论看多少次,总是令人心折啊!”
陈慕龙惊叹,随即记起正事,“符隐真君这下不得不出手了!若他再拖延,不出一个时辰,南岸诸宗必得传讯,他还要担心龙王军援兵先到。流云观若想独吞蛟龙蛋,此刻非出手不可!”
陆长歌表情微动,神识察觉拂云岛四周扇形区域,隐有灵力波动与人影轮廓闪现——
当是同样用了隐身符的窥探者,此时因放飞传讯符而暴露了行迹数息。
他心中暗叹:也不知都是哪方势力的探子,也许就有龙王军和其他大宗之人。这洞庭大湖,处处漏风,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能藏住一个日夜。也得亏他属水族一方,情报占尽地利之便,否则哪怕是水下潜行也难保周全。
不过,在阳神真君浩瀚神识下,自己与那些探子一般无二,皆在其笼罩之内,只是对方不屑于擒拿这等小角色罢了。
正猜想真君神识究竟有多远之时,忽见符隐真君周身清光大盛!
这种光,陆长歌在第一次君山之战时便已见过——
清寰真君曾激发此光,施展阳神伟力。
他当即嘴角扬起,拍了拍陈慕龙肩头:“老陈啊,今夜无论战果如何,我等已是大赚。
语气难掩兴奋,心情明显颇好。
陈慕龙却未应声,双目死死盯着拂云岛上空。
那里,一张擎天巨掌已然拍落!
巨掌金光灿然,烈焰蒸腾!掌纹清晰可辨,五指螺旋历历可数。
金红双色狠狠撞上青蓝炫光!
虽远隔数十里听不到声音,但那青蓝炫光仅仅支撑不到三息便轰然崩碎!
水汽才起即被蒸干;岛上巨木全数摧折伏倒,殿宇楼台悉数坍塌;地面裂开数道深壑;岛屿周遭湖水瞬间下陷数丈,随即掀起滔天巨浪!
此时,方见道道身影自地底遁出。显然是得了警示,多数人堪堪避过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这便是阳神随手一击?太初道君也许是对的,若此等伟力可肆意动用,天下苍生恐十不存一。”陆长歌叹道。
首次君山之战,上善宗清寰真君以阳神之力独斗四名三品,还要护持门人,远没有这一击的震撼。
“走,撤到百里之外!”陆长歌身形电射向北。
“蛟师,为何?真君既已动用避劫法器,此刻不该更靠近观看?”陈慕龙不解。
直到百里外高空,陆长歌止住身形,取出一具直径逾两尺的大型千里镜,架设妥当,凑上右眼,才回答先前问题:
“真君在岛上找不到我,也找不到蛟龙蛋,甚至连蛟龙蛋的一丝灵蕴痕迹都没有,很可能一怒之下拍死外围的探子和观战者们。”
陈慕龙点了点头,望向陆长歌那庞然巨镜,再看看自己手上中型镜,目露哀怨:
“蛟师,就算你不帮我准备,好歹知会一声,我自个赶制一个啊。”
陆长歌这才从调好焦距的目镜上抬头,又取出一具同样大小的千里镜,施法推过去:
“早为你准备好了!也得亏这世界是平的,不然,估计得升到几里高空才能看见。”
他右眼紧贴目镜,随口问道:
“这老儿见岛上没有蛟龙蛋,为什么还不撤?是被骗了想泄愤,还是怕回去不好交代?”
忽地,他声音陡然拔高:“那白衣女子是谁?是哪位真君?竟与符隐对峙上了!”
陈慕龙此时也已调好焦距,看清远处战场,惊愕道:
“胡菲!是狐族大公主!四十余年前我游历越州被擒,曾见过她一面,还挨了她一鞭!她此刻不该在越州伏杀青鸾么?”
话音未落,两人目镜中强光迸发,霎时一片炽白!
陈慕龙猛地抬头,眼中惊疑不定,望向陆长歌:
“那白芒乃天狐珠!可封禁方圆三十里空间!我明白了……”
他眼中倏地涌起惊恐:
“蛟师!我明白了!青璃真人前日说得‘惊喜’,非是伏杀青鸾,而是要猎杀流云观阳神真君!
疯了!青璃疯了……这样做,与流云观便是不死不休!如何收场?”
“慌什么!你要想,不动用阳神之力,真君几乎无法击杀三品。如今,流云观就一枚避劫法器能动用了,可不会再轻易动用了。
关键是,如果连阳神都折损在大湖,以后其他人入湖,甚至其他真君入湖,都要先掂量三分了!”陆长歌不以为然,同时已收好了千里镜。
“你也是个疯子!陈慕龙近乎咆哮,“你不知道流云观老祖乃炼虚之境?他一掌便可倾覆整个洞庭!”
“快走!靠近点看!现在符隐被困住,三品各有对手,应该没人能威胁到我们。”陆长歌未做搭理,而是加速往南飞去。
“疯了,都疯了!青璃是疯子!你也是疯子!”陈慕龙喃喃自语,机械地收起千里镜,随陆长歌再次向南掠去。
他记得,这南北往复,今夜已折腾三四遭了。
陆长歌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前面传来:
“老陈啊,别怕!炼虚?在当今天道下,连阳神都不如!这数万年来,有炼虚出手的记载吗?没有!因为,太初道君绝不容忍炼虚出手!有避劫法器也不行!”
“所以,在百姓间素以良善著称的流云观,才会卷入这场龙珠争夺!不仅是阳神真君需要,更是他们家炼虚老祖需要!
所以,早就不死不休了!所谓八大上宗,估计都有炼虚坐镇,他们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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