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大雨滂沱,拂云岛南三十里。
剑光如电,在黑暗中明灭不定;飞剑破空的呼啸声完全压过了雨声;弥漫的水雾让夜里的视野更加模糊,神识所及尽是虚影幢幢,难辨真假。
含光眼中却无半分慌乱,挥手间一面三角幡旗升空。
随着法力注入,金幡洒下淡金光芒,如巨碗倒扣,碗内水雾顷刻消散,三位师弟的身形清晰显露。
无数剑光伴着雨滴落向金碗,爆鸣不绝,却尽数被金光阻挡。
“大师兄,这似乎不是太虚剑诀,却又有些影子,究竟是不是陆长歌?”栖岳凌空向含光走近两步,望着金碗外的浓雾问道。
“不过是太华宗流云剑诀与玄剑宗太虚剑诀的杂糅罢了,正是此子,欲盖弥彰而已。
不过今日他注定失算,纵是李天音全盛时期亲至,也困不住我等。”含光沉声道。
三位师弟闻言心下稍安,年纪最轻的栖鹤问道:
“那外面真是陆长歌?上次探查拂云岛的栖羽师兄莫非落在他手中?难道这拂云岛就是他新的藏身之处?”
“此子狡诈,不可轻断。你们待在金穹幡内,轮流注入法力足可自保。我去会会他,确认一下是否真是其人,是否真有李佩珊吹嘘的那般能耐!”
话音未落,人已立于金光之外。
他朝一处虚空扬声道:“陆长歌,现身一见吧!交出我宗弟子,再献上蛟龙蛋,尚可回头。”
回答他的不是人声,而是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剑光。
含光轻笑:“狂妄!”
掌中现出一枚六角罗盘,指诀连弹,步履依星斗踏出。虚空似生感应,周身三丈外如有无形壁障升起,剑光撞上,纷纷湮灭。
同时一柄长刀凝于三十丈外,凌空斩落。
“莫以为胜了徐乘风,便当真阴神境无敌!玉牒三十六宗也有高下之分,你根本不知上六宗的底蕴!”含光语带讥诮。
然而转瞬之间,他从容尽失,怒喝出声:“无耻!”
只见围拢的剑光忽从他身侧绕过,凝结成八柄五丈巨剑,轮番劈向三位师弟所在的金色巨碗!
第六剑落下时,巨碗已摇摇欲碎。
见长刀只斩破一道虚影,含光只得遁回金幡,稳住防御。
巨剑依旧不断凝聚,劈落。
同时,外围剑光显形成半球状,开始收缩下压,想将他们逼入湖中。
湖面上,数十头湖兽跃水而出,不断冲撞金碗。
栖鹤急道:
“这是太虚剑诀无疑,此人必是陆长歌。他八成藏身拂云岛,栖羽师兄定是因探查至此而被擒。今日他绝不会放我们离去,否则行踪必露。”
他似下定决心,看向含光劝道:
“大师兄,那剑阵未至皓月级巅峰,可阻寻常遁符,却绝挡不住虚空挪移符。
请师兄先回宗门禀明实情,或许这拂云岛正是陆长歌藏身之处,正是含章师兄欲寻之地!”
“可你们……我若离去,你们绝难抵挡。有我在此,他奈何不得我们。待会儿,为设法将传讯符送出剑阵,宗门半个时辰内必知详情。”含光犹疑不定。
“大师兄,你先走!只要我们不死拼,他不敢下杀手,至多生擒。栖羽、栖水师兄虽失踪,但魂灯未灭便是明证。”栖鹤坚持道。
栖岳也劝道:
“最重要的是让含章师兄知晓具体情形,做出正确决断,传讯符就算能突破剑阵,哪有当面陈述的清楚明白?
若陆长歌与蛟龙蛋真藏于拂云岛,那就是我流云观千载难逢的机会!再多拖延半个时辰,此处战场必被他宗察觉,届时我流云观再难独吞。”
含光当即决断,点头道:
“好!三位师弟尽力坚守,一旦金穹幡被破,切莫顽抗,别激起他的杀心。栖羽等人既然还活着,他应该也不敢害你们性命。”
他沉吟片刻,又道:
“若能见到陆长歌,尽量劝他……便说我这当代大师兄承诺,只要他愿携蛟龙蛋入我流云观,必一视同仁,即刻授内门弟子之位。
十二年后的宗内大比,允他参与真传晋升之战,同样可得证道阳神之机。”
“好!师兄放心!还请速回!”栖岳与两位师弟齐齐躬身。
含光闪身出幡,直冲剑光穹顶,周身蓝光流转,虚空挪移符已然激发。他一路拍飞拦路飞剑,触及光球前一刻,身影消失。
再现身时,他竟在战场西北三十里外,已到了拂云大阵边缘。他回望远处光闪之处,深吸一口气,催动增速遁符,身化流光西去。
数十息之后,两道人影赶至,正是陆长歌与陈慕龙。
“看来虚空遁符无法定向传送,否则他该出现在西南方向。”陆长歌察看完此地灵气波动,轻笑说道。
“理当如此。虚空中本无方位,除非炼虚境,或至少阳神巅峰参悟空间法则,能勾连此界参照,方可定准方向。”陈慕龙应道。
“你倒是见识广博!发信号吧。”陆长歌笑着吩咐道。
随即一道金光炸亮夜空,显现真龙盘踞君山、俯视苍生之景,栩栩如生。
陈慕龙望着那金龙,迟迟不愿挪开目光:
“要是此生能见真龙临君山,当真是死也瞑目。不过,我天资不足,阳神无望,只能等来生了。”
“墨渊出生后,让他给你一滴精血,也许能延寿个百八十年,也许就阳神有望了。”陆长歌安慰道。
陈慕龙却是微微摇头:“我整个家族早受了青璃真人大恩,岂敢再受幼主重恩。对了,青璃真人说此次行动要给我等一个惊喜,却不知是何。”
“一两个时辰后就知道了!五天都等了,不差这一时。事不宜迟,先去收尾。”话音落下,陆长歌身影消失。
再出现时,他已在金穹幡外。双手下压,九柄真剑合而为一,轰然劈落,金碗防御应声崩裂。
“陆长歌,我们投降!我与漱玉一同长大,他虽唤我师叔,年岁却相仿。”栖鹤不待金光散尽,便急声喊道。
“漱玉是谁?贫道不认识。”
“陆长歌,休要装模作样!……啊……”栖鹤才说一句,便与两位师兄一同被剑光洞穿四肢和丹田,并有剑尖直指眉心。
三人法力被封,如五日前栖月等人一般,被掠进了拂云岛。
可一踏入拂云岛,本来安于被俘的三人却同时挣扎起来,嘴里呜呜不停。
陆长歌一记响指,解了栖鹤禁制,笑道:
“既已投降,不就是静待宗门来救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栖鹤浑身颤抖,声音发颤:
“陆……陆长歌……此地并无蛟龙蛋灵蕴!你……你平时不是藏身此岛?”
“早说了,我不是陆长歌。况且,谁说的他藏身此岛?这里是我的道场……”
“那你为何两次阻止我宗探查?不惜亲自现身出剑?”栖鹤质问道,随即惊悟,“你故意放我们到拂云岛三十里附近,故意现身,故意施展半真半假的太虚剑诀.……
你早知道含光师兄能突围出去报信……你是为诱使含章师兄误判?诱使我宗真君出手?”
“啪啪啪!”陆长歌拊掌而笑,“果真聪慧,不出数年,你便可比肩含章了!如此聪明人,可不能放回去。好吧,我认了,我正是陆长歌。”
说完,再次封了栖鹤口舌。
此时,几名武夫上前,将三名俘虏剥得精光,换上一身白色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