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便看他有无这个命数消受了。”
“也罢。”东离真人颔首,语气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区区一介散修,也妄想与我蓬莱仙山争那龙珠?呵,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不再停留,撕裂雨幕夜色,径朝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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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歌一路西行,复折向北,再转向东,绕行了数千里才悄然返回重明岛。
当夜,他便在灯下仔细翻阅了洞庭水族提供的四品供奉资料,最终圈定了三人。
天亮时,雨已停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如铅。
他步出枕涛阁,信步走向岛上的学堂。
昔日的小小私塾,如今已是一片颇具规模的学舍。
面积扩大了数倍,学生亦有数百。
操场上,胡阳正抱着一个三岁小娃,与秦弘武并肩而立,两人不时指点着前方操练的数十名弟子。
远处,李佩珊在为七八名有修道资质的孩童讲解引气入体之法,林清清则在一旁安静地沏着茶。
东边课堂内,传来阵阵稚嫩的读书声。
一派岁月静好,生机勃勃。
陆长歌含笑走近两位武夫,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随即向胡阳怀中的孩子伸出手:“来,给叔叔抱抱。”
“大名胡涛,小名白狗。三岁了,胃口好,沉得很。”胡阳带着慈父的笑意,将孩子递到陆长歌臂弯里。
“叫岛主叔叔!”胡阳低头叮嘱儿子。
“岛主叔叔,”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陆长歌光洁的下巴,“我没见过你呀!你怎么不长胡子?”
“叔叔年纪轻,还没到长胡子的时候呢。”陆长歌笑着逗弄他,手指轻点孩子的小鼻子。
一番亲昵后,陆长歌将孩子递给秦弘武,随口问道:
“你呢?打算何时成家?听清清说,你瞧上神剑门的大师姐时青槐了?”
秦弘武接过孩子,黝黑的脸上竟有些泛红,略显窘迫:
“清清这丫头,尽拿我这叔叔打趣!哪有的事!”
“还不老实?”陆长歌挑了挑眉,指尖寒气微凝,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冰剑,递给小白狗,“那我这岛主可就不帮你说媒了。”
秦弘武看着小白狗挥舞冰剑,脸上露出几分自嘲和无奈:
“岛主,虽说都是五品武夫,但人家是神剑门的大师姐,未来是要执掌宗门的。我哪里配得上?”
“这话说的!”陆长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重明岛如今声威,难道还弱了他神剑门?
你这不仅是瞧不起自己,更是在打我的脸!痛快说,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秦弘武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倾慕与不甘:
“时姑娘……人美心善,性情直爽,更是侠名远播。这些年求亲的踏破山门,我……自是喜欢的。
只是神剑门的老宗主心意已决,四名亲传中最属意她继承衣钵,言明只接受她招婿入门……”
“这有何难!”陆长歌一边用新凝的冰剑与咯咯笑的小白狗“交锋”,一边干脆利落地吩咐,“你去找清清,让她陪你走一趟神剑门。
一是让老宗主见见你本人,二是让清清代表重明去谈。
条件就是:我重明岛以正礼迎娶他的宝贝徒儿入岛,作为聘礼,重明保你与时青槐双双晋阶四品!
同时,额外奉上三份四品晋阶资源,助他另外三位亲传弟子攀登四品之境!”
“多谢岛主!多谢岛主!……”
秦弘武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孩子无法行礼,只能连连道谢,眼中满是感激与期盼。
“现在就去找清清吧,把这小白狗也带去。”
陆长歌将手中冰剑塞到秦弘武手里,又叮嘱道:
“对了,时姑娘眼下不就在岛上钓鱼?去神剑门前,先让清清去探探她的口风。
时姑娘重情义,必会为宗门长远计,说不定能帮着你们说服她师父。何况——”
他上下打量了下秦弘武,揶揄道,“咱们秦头儿这相貌,也是堂堂一表人才嘛。”
秦弘武咧嘴一笑,连连点头,抱着小白狗大步流星地朝林清清那边走去。
胡阳目送秦弘武的背影,挥手与儿子告别,沉默片刻,低声问道:
“岛主,你就这样决定了时姑娘的命运,甚至左右了神剑门未来的走向……对她们而言,是否公平?”
陆长歌侧过头,目光似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
“跟我谈公平?你不觉得膈应么?你那县尉家的女儿是怎么娶到手的?你为什么娶她?这十年里又为何连生三子?”
胡阳表情一滞,讪讪地住了口,暗恼自己多嘴。
“走吧,聊聊正事。”陆长歌并未再让他难堪,率先迈步向学院外走去。
一路沉默,直到湖岸边方才停下。
“可是时机到了?”胡阳望着远处水天相接,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陆长歌目光同样投向辽阔湖面,“你做到了,我自当践诺。”
胡阳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猛地转身,对着陆长歌深深一躬,拱手沉声道:
“胡某已停滞四品巅峰五年!若有契合的高阶妖兽血肉为引,冲击三品之境,至少有六成把握!
登临三品之后,胡阳一诺千金,必继续效忠岛主,肝脑涂地!”
陆长歌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该如何信你?”
胡阳挺直身躯,目光坦然直视陆长歌,话语清晰有力:
“其一,我胡阳的妻儿老小,皆在岛主羽翼之下,此为牵绊;
其二,纵使妻儿分量不足,我胡阳身负的武道天资,不敢妄言冠绝天下,却也属凤毛麟角。
千百年来二品绝迹,三品已是武夫之巅,我未尝不能一攀上境!放眼当今天下,能为胡某提供此等登天阶梯者,唯有岛主一人!”
陆长歌微微颔首,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
“理由很实在,也很充分。我接受。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冷,“投名状你还是要纳的。”
“岛主想杀谁?”
胡阳毫不犹豫,眼神坚定,“若为岛主私仇,胡阳自当赴汤蹈火;
但若是无辜之人,恕难从命!胡阳手中刀,不斩不该死之人。”
他坚守着他自认的最后底线。
“放心,我也怕遭报应。”
陆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扬州江宁郡守潘耀明,东南闻名的大蠹虫。
贪墨也就罢了,去年大水,他竟胆敢扣住朝廷救济粮,致使数十万百姓活活饿死……你去替你的家乡父老,讨个公道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
“此外,扬州地界上那五家玉牒宗门,门中皆有倚仗修为、鱼肉凡俗的败类。
你去找朱俊,他会给你一份名单。每家,至少取两个阴神境修士的性命。
事成之后,你便回洞庭准备晋阶三品吧。”
“好!”胡阳干脆利落地应道,抱拳一礼,再无二话,转身便走。
“记住,”陆长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语气随意,却自带一股寒意,清晰地传入胡阳耳中——
“若失手,或暴露了身份,便暂时不要回来了。重明,会照顾好你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