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这么穷,怎么修道啊!”
而此时,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铺陈终于停下,稳固了下来,连最后一丝头疼也消失而去。
他眼中光芒从兴奋瞬间变得冷静。
他已明白过来,两段记忆的交汇让他性格失调,刚刚的表现根本不似真实的自己。
另一个世界的他,何曾如此莽撞和喜形如色?他从来是无比冷静,精于每一步算计,通透人心和人性。
哪怕和那个世界告别时,心中想着的还是“胜天半子”未成的遗憾。
其实,他想做个好人!
也不知这记忆交汇会影响多久,但他相信上一世的性格更强硬和坚韧,会越来越占主导。
也许只用三个月,也许要半年,他便将彻底格式化这一世自己性格中的懦弱和天真,这便足够了!
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论其他吧!
他想明白一切时,粥碗也见了底。
他便审视起面前的家徒四壁---
米缸里还有小半缸米,油坛里还有点垫底的油花,兜里还有半两碎银。
他平时靠着一点田租,外加给人写信,书斋抄书,偶尔钓鱼捞虾.....
能活,但无疑修不了道。
他弯下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长条形小金属盒。
那是双亲在将他推上浮木前,唯一塞进他怀里的遗物。
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三张纸。
第一张,是地契。他还有五亩上好水田,惦记的人该不少。
第二张,是他十二岁考过童生的证明。他有些佩服那迷糊时的自己,竟然还有这本事。
第三张,密密麻麻正反面都是字。记载着昔年他家和村里邻居,城里亲戚的人情往来。
陆长歌要找的就是这个。
一场大水下来,整个村里的活人所剩无几,多是些青壮和小屁孩,这些人估计和他一样无知。
他只能寄望于城中那些亲戚,希望能借到些钱财,或打探到入道修行的门路。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七大姑八大姨的还真不少,但血脉最近的也就五家。
大伯,四姑,小叔,这是父亲这边的亲戚。
舅舅和小姨,则是母亲这边的亲戚。
但一想,自己这都孤身流落在外多年,也没见个援手,上门可能要吃闭门羹和挨白眼,他又有些犹豫。
一番筛选和思量,轻叹一声,他其实只有唯一的选择。
本欲将盒子塞回床下,脑中思虑转动间,手却一顿,转而将盒子塞进了墙上挂着的黑布背包里,那里面装着笔墨纸砚。
再将桌上螺壳揣进怀里,背上黑包,他便掩门往外走去。
才出门,便见一架老牛车停在篱笆门外。
驾车位上,一位身着粗麻布衣的精壮青年,口中叼着根青草,正百无聊赖地望向他。
陆长歌心下一暖,瞬间认出这是他的好哥们秦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秦毅大自己两岁,自小壮实,为人至孝,大水时硬生生扛着老母和小妹冲上了土围子。
如今他每天往城里送菜,会顺便捎上陆长歌去城门。
秦毅见他出来,咧嘴一笑,打趣道:
“长歌!今儿可晚啦!今日休沐,城门那儿抢地盘的写手可不少,去迟了占不到好位置,怕要少挣好几文钱了!”
陆长歌利索地爬上驾位,习惯性地从车边一束丝茅草里抽出一根,学着秦毅的样子叼在嘴里吸吮两下。
继而熟练地剥开草茎,嚼着里面细嫩的白穗,这才回道:
“今天不写信了。趁着休沐日,长辈们大多在家,我想去城里访访亲戚。”
秦毅轻轻挥鞭点在牛背上,老牛拉着车缓缓前行。
他闻言微讶,扭头认真问道:
“咦?长歌,你先前不是总说不愿出去谋生,只想着靠写信抄书攒钱,预备着再考秀才么?如今怎么转了性子,想起找正经差事了?”
陆长歌看着前路,随口应道:
“年纪大了,总得寻个正经营生,也好攒点老婆本不是?”
“倒也是!”秦毅赞同地点点头。
随即欲言又止,斟酌了下语言才又开口:
“不过城里那些亲戚的脸色嘛。唉,就说我家那些个,也没几个待见我们娘仨的。
你真要去找,不妨先去找你小姨。这几年里,也就她来看过你一两回。
你姨父大小是衙门里的人,兴许能帮你谋个正经差事。”
陆长歌闻言一笑:
“要不怎么说,还是我的毅哥儿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