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沧江自西向东穿过大陆,绵延近百万里。
而浩渺洞庭,碧波六千里,是沿江最亮的那颗明珠。
环湖二十余城,最有名的大城有七座,而栖霞城就是南岸四巨城之一。
牛车辘辘,抵达栖霞城东南通济门。
陆长歌下了车,与秦毅道别。
栖霞城太大,除了太守府镇在中心,四角则分列四个附郭县衙。
东南区域,便是江都县治下。
陆长歌的目的地,正是江都县衙户房吏员郑友德的家,位于县衙不远处的江安坊。
陆长歌小姨方书兰是郑友德的妻子。
踏进熟悉的院落时,陆长歌微感意外,竟发现舅舅方同山和表哥方向文也在。
两人正同郑友德一家三口,围在树下的石桌旁喝茶闲谈。
陆长歌心中闪现这一家人的情况---
舅舅经营着一家不小的粮油铺子,自外公到都他素来笃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连表哥的名字都取了个向文。
却不想表哥因根骨不错,走上了武道一途,且颇有成就,听说已入了品,如今已是太守府城卫司中的一名小队长。
陆长歌的现身,霎时让院内的谈笑声止,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小姨方书兰连忙起身,快步迎来。
她的眉眼与陆长歌母亲有七分相似,身着半旧的居家锦袍,脸上写满关切:
“长歌?你怎么来了!我正说过几日去城外看你呢,看看,又瘦了一圈!”
她心疼地上下打量着陆长歌。
“小姨!”陆长歌躬身行礼。
她拉着陆长歌走到桌边。
陆长歌依礼问候:
“小姨父!舅舅!表哥!表妹!”
郑友德含笑点头;舅舅方同山鼻子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表哥方向文端着茶杯,只掀了掀眼皮;表妹郑玥怡则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方书兰将陆长歌按在自己身边的石凳上,又把盛着瓜果点心的六格漆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见方书兰似要训斥其他人冷淡,陆长歌抢先开口,语气诚恳:
“小姨,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想求姨父一件事。我想寻份正经差事做。”
他转向郑友德,再次起身行礼:“劳烦姨父费心了!”
方书兰闻言,脸上才绽开笑容:
“哎呀,你这孩子可算想通了!
以前总抹不开面子,死活不肯求人安排差事,光抱着靠写信抄书攒钱再考秀才的念头。
那营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姨,我已经想通了,不再科考,我想修行。”陆长歌决心直说。
话音未落,方向文已放下茶杯,斜睨过来,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
“哦?长歌表弟,去做个账房先生,或衙门文吏,倒还使得。毕竟你识文断字,懂些算账。
可这修行,你哪来的底气儿想到这上面去?是有武道根骨?还是那修道天赋?又或是有佛缘慧根?”
表妹郑玥怡也忍不住插嘴,声音清脆带着促狭:
“是呀,小表哥。你后来虽是读不进书了,到底认得字。
老老实实当个书办,说不准哪天开了窍,还能中个举人做官呢!
有了皇朝气运加持,不也一样风光?何必惦记着修道?”
说罢,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
陆长歌知道她说的是旧时的自己。
六岁时他就展露了读书天赋,悟性上佳,十二岁就过了童生试。
可惜此后饱受不明头疼困扰,心思昏沉,三次冲击秀才均名落孙山。
如今他已然“苏醒”,头疾已除,自不会将小姑娘的戏谑放在心上。
一直捻着胡须的郑友德,见妻子方书兰面现愠色,连忙瞪了女儿一眼,温声打圆场:
“长歌啊,你有心向道,求索大道,志气可嘉。不过……”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
“无论何种修行,都需海量资财铺路。姨父觉得,你还是先安身立命为妥。
这样,眼下有几条路子,都与修行沾点边,你听完细思量一番,如何选择全在你自己。”
陆长歌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忙又起身:
“请姨父指点。”
郑友德抬手示意他坐下,缓缓道来:
“其一,你识字明理,可随我去县衙挂个‘文书帮办’的名。月银一两半,管两餐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