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七被拽着走,还不忘回头念叨,“他会功夫,还懂的挣钱的营生,要是他做我姐夫,我双手赞成!”
“闭嘴!”
丽娘回头瞪了他一眼,声音却软了些,“我答应过娘,没把你照看到成家立业,绝不会嫁人。”
姐弟俩的拌嘴声随着脚步渐远,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丽娘……”
杨龙还想喊住她,可望着少女坚决的背影,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僵在原地,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引得周围看热闹的赌客一阵起哄调侃。
另一边,夏仁将剑收回鞘中,目光追着姐弟二人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方才丽娘护着弟弟的模样,倒让他想起了些久远的旧事。
“呵呵,男人。”
陆红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讥诮,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往镖局的方向走。
夏仁懒得理会她的莫名感慨,径直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语气平静地问:“劳烦问一句,这附近是不是有个白杨村?”
……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距离龙门关城镇十里路的白杨村,大抵是这般景象。
眼下二月,枝头不见鸦雀聒噪,连嫩芽也只零星冒了点尖。
一亩菜地前,半大少年攥着锄头,腰腹微微发力,将锄头高高扬起,再重重刨下,黑黢黢的沃土便顺着锄刃翻了过来,带着些微的湿意。
他蹲下身,把备好的菜籽一抔抔丢进坑里,动作利落得很。
种菜的坑讲究不小,深了怕闷坏种子,浅了又怕经不住风。
好在少年打小跟着干活,这些生计上的门道早摸透了。
“呼……”
少年吐出一口浊气,直起身望着翻好的菜地,种子已经全埋进了土,他脸上露出点欣慰的笑。
随手用手背擦过额头上的汗,弯下腰又再度挥舞起锄头。
眼下还带着春寒,但干农活的辛劳,却让身体只觉得闷热。
“小七,你干活儿也不看日头?这都下午了,不记得回家吃饭?”
听到身后传来的责备声,杨小七回头,就见姐姐丽娘递来一个水壶,鬓边还沾着点碎发。
他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又接过丽娘递来的两个杂面窝窝头,往田埂上一坐就大口啃起来。
直到这时,小七才注意到天边的日头已经偏西,昏黄的光洒在菜地里。
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在这燕云之地,八九岁的少年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更何况早早就帮着姐姐分担农活的杨小七。
三两个杂面窝窝头下肚,也就顶个半饱。
“姐,我说了菜地里的活儿不用你操心,你安心琢磨刺绣就好。”
看着丽娘拿汗巾替自己擦额头的汗,杨小七咧嘴一笑,露出点憨厚的模样。
“你呀,一会儿懂事,一会儿又淘得没边。”
丽娘嗔了杨小七一句,手上却没闲着。
趁着弟弟啃窝窝头的功夫,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刺绣绷子,针线上还挂着半幅没完工的帕子。
这刺绣手艺是早逝的娘亲传下来的,不算多特别的技法,但十里八乡就数丽娘的活最细,针脚匀净,花色也耐看。
龙门关有个百夫长,他的小妾最是喜欢这些绣品,丽娘靠着接这活计贴补家用,才把年幼的自己和更年幼的杨小七拉扯大。
以前她得一边种地一边刺绣,现在弟弟逐渐长大,也能挥舞起锄头,的确给她减负不少。
“姐,我真没在开玩笑,我真觉得龙大哥挺好的。”
趁着歇息的空当,杨小七旧事重提,“杨大哥虽说三十出头,年纪比你大了一圈,但咱们这白杨村,有几家有出息的,全是一群地痞无赖。”
他怕丽娘误会,又急忙补充:“我不是想自己过好日子才撺掇你,是不想你把心思全耗在我身上。”
姐弟二人私下的谈话与面对外人不同。
同样是面对杨小七的建议,这一次丽娘没有发火,只是低头捻着针线,语气平静,“不是说龙大哥不好,只是习武之人终究不够本分。”
“你看龙大哥在断墙上与人比斗,只见得表面光新,可刀剑无眼,哪天一个不慎,便是性命也难保。”
丽娘语重心长,“龙大哥是好人,但终究不是能过日子的良配。”
“你觉得你姐姐眼高于顶也好,认不清现实也罢,你姐姐若是要嫁人,也想寻个读书人。”
丽娘的针在布面上穿梭,声音轻了些,“读书人有个功名,再不济,也能开个私塾教书育人,总好过刀口舔血。”
“姐姐,你说的读书人,不会是白天在断墙前见到的那个白衣公子吧?”
杨小七脑子里过了一遍,村里没认识的读书人,镇上也就一个五十岁的老秀才开了家学堂,倒是白天见到的那位配剑的俊秀公子,风度翩翩的,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嘶……”
旁边传来一声吃痛。
杨小七撇过头去,就见到丽娘一对秋水眸子看着自己的食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在细小的针眼下冒了出来。
丽娘把手指含进了嘴里。
“姐,隔壁王婶儿还说,你闭着眼都能绣,才从村里的女人里拔尖,被百夫长的小妾看中,怎么今儿突然失了手?”
手被针扎了一下,算不得多重的伤。
杨小七见状也没大惊小怪,只是挠头疑惑道。
“还不怪你,一张嘴就在哪里瞎说,真到了我嫁人的时候,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丽娘瞪了杨小七一眼,没好气道。
“姐,你脸怎么红了?”
杨小七又问。
“被你气的!”
丽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