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杨,这葫芦做不得假。”
白衣青年伸手去碰摆在柜台上的酒葫芦,那红褐的酒葫芦上有许多划痕,是经年累月剑气溢出所致。
“不会吃完了,又要找城主大人麻烦吧。”
黑瘦少年眼巴巴看着,心下念头刚一生出,却见那白衣青年把酒碗一摔,面向那雄楼,眼中含怒,“岳无双,你我二人,终有一战!”
“果真如此。”
黑瘦少年无奈摇头,这些天他见过太多人自诩剑魔传人,强撑着吃完他家的酒,就要遥指雄楼,一舒胸中意气。
就在少年犹豫着要不要白衣青年赔碗钱时,忽听得一声高喊:“城主座下亲传至!”
“又来?这都第几回狼来了?”
“哈哈哈,可别把那俊俏后生给吓得尿裤子了。”
“真当城主亲传闲得慌,天天来街上晃悠?这些人撒谎也不带重样的。”
行人纷纷驻足看戏,就连酒林街上的店家也探出头来。
白衣青年闻声微微蹙眉,却没露出众人预想的慌张。
直到有人惊道:“嘶,还真有三人朝这边来!”
“这些地痞太没规矩,吓跑客人还怎么做生意?”
“不对,那三人好像真是……”
三道身影缓缓走近,一品宗师的气势扑面而来。
行人下意识散开让路。
居中一人相貌俊秀,眉宇间却斜飞着几分傲气。
左侧汉子面庞黝黑,肌理带着日晒雨淋的粗糙感,像是常年乘船水上的渔夫。
右边则人高马大,龙行虎步,眉头微皱,便凝成了一个“王”字。
正是岳无双座下三位亲传:云中客、山上虎、水中鱼。
“祸从口出啊。”
“这白面小子要栽了!”
“怕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当着人亲传弟子的面大放厥词,不磕头赔罪,这事揭不过去!”
随着三人脚步渐近,周遭的闲言碎语压得更低,玩笑话早没了踪影。
三名一品宗师亲至的压迫感,任谁都要胆战心惊。
黑瘦少年曾远远见过城主的三位亲传,此刻见对方真朝自己的小店走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慌忙探手去扯白衣青年的衣袖,急得声音发颤:“公子!少侠!这回真是正主来了!你快低头赔个罪,就说方才吃酒昏了头,全是胡言乱语!”
“三大亲传都是一品大宗师,你诚心道歉,他们绝对不会跟你一般计较的。”
黑瘦少年实在想不通,都火烧眉毛了,这白衣青年怎还敢顶着一副冷淡面孔,便是真有人前显圣的心思,也得看场合不是?
三人在店前稳稳站定,竟没一人率先迈步,只彼此交换眼神,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不愧是城主亲传,便是教训出言不逊的小角色,也不以多欺少。”
有人见此情景,忍不住低声赞叹,又摇着头补了句,“可这三位,随便挑一个都是能开宗立派的宗师,这后生,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三人中身形最雄壮的汉子迈步而出。
衫上虎,岳无双座下二弟子。
既铸龙象体魄,又自悟洞玄杀招,虽未破开佛门大金刚境,却被单刀门老刀魁盛赞“当世宗师,必有其位”。
更要命的是,这“老虎”向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见血光。
周遭众人的心瞬间提紧,都暗暗为白衣青年捏着把汗。
江湖上得意忘形的年轻人多如牛毛,逞几句口舌之利本不算大过。
只叹这白衣青年运气实在糟糕透顶,怎就真碰上了三大亲传。
就在众人心中揣测,白衣青年会以几根肋骨折断作为口出狂言的代价时,却见那不怒自威的“人形猛虎”上前抱拳。
三大亲传向来不失礼数,可对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宵小之辈,何需这般低姿态?
“莫不是先礼后兵?”
“难不成这猛虎真被那西域来的和尚点化了,从此虔诚入佛?”
“恐是大庭广众之下,落个‘堂堂武魁亲传欺辱江湖小辈’的话柄,这才做足了礼数……”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满头雾水时,只听那衫上虎开口石破天惊,“家师现居岳楼,诚邀公子一叙。”
镇压江湖一甲子的岳无双,何时主动邀过旁人?
除非十大宗师亲至,否则绝无此等礼遇!
可面对这尊荣到极致的邀约,白衣青年却似充耳未闻。
只是冷淡地扫了三大亲传一眼,迈步离去。
“岳无双既然喜欢自降第二,待我重上岳楼,便遂了他的意。”
酒林街上,随着白衣青年的冷哼轻飘飘漫过屋檐,喧嚣声皆停,全然归寂。
……
半晌。
江中鲤问:“他跌境了?”
云子羽点头,“他跌境了。”
衫上虎感慨,“但他只是跌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