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渴望摘下夏九渊头颅、换取泼天功劳的御林军与锦衣卫冲出长安门前,已有两个声称要去丰台大营搬援兵的皇城守卫,先一步出了城。
燕京的冬天很冷,特别是下了雪,就更冷了。
晚上即便不曾宵禁,也鲜有人在街头漫步。
可一个三十岁模样的军卒却是在街头上狂奔。
他的身体是热的,心更热。
这种久违的自由,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比与世间最貌美的女子行鱼水之欢还要畅快。
若不是身旁那助他脱离苦海的军卒一直示意他小心、莫要声张,赵隆恐怕早就要仰天长啸,将这一年来的郁结全都吐出来。
穿过一条条弯弯绕绕的巷弄,对京城布局了如指掌的赵隆,心里始终揣着期待。
带他走的,究竟是朱雀门之变前,帮他修改遗诏、让信奉“二龙不得相见”而迟迟不立储的先帝,在遗诏中立他为太子的曹国公?
还是早已被赵素赶出内阁、却仍有大批门生故吏的前清流党魁张阁老?
亦或是那些对女帝不满、一直隐而不发的中立派,终于要趁乱落子?
种种可能在他脑海里翻涌,又随着路线一次次偏离权贵府邸而被推翻。
……
“你到底要带我去何处?”
赵隆猛地停下脚步。
他自小习武,虽远不及拓北王那般是武道天才,却也是入品武夫,便是奔走一夜也撑得住。
可看着皇城越来越远,骨子里的多疑让他心头渐渐生出不安。
眼前这地方,分明是京都最偏僻荒凉的角落,朝中哪方势力会把据点藏在这里?
“混账!本太子问话,你安敢不答?”
赵隆厉声呵骂,前头带路的军卒这才缓缓止步。
只见那人转头环顾四周,像是在确认地点,动作里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赵隆见状,忌惮更甚,手不自觉摸向腰间,那柄逃离东宫时都没落下的刀,此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可还没等他握住刀柄,那军卒竟先一步抽出了自己的刀。
“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当朝太子!”
赵隆亦是抽刀,声音发紧,却仍强装镇定。
然而那军卒并未回应,只是露出诡异一笑,随即将刀横在脖颈前,向右一抹。
血水喷溅,无名无姓的军卒硬生倒地。
“你!你!你!”
赵隆目睹这一幕,惊叫不断,对这四下无人的荒僻之地更加忌惮。
……
“这就是太宗的血脉,紫禁城那女人的兄长?不过见了个死人,就吓成这般草木皆兵的模样,难怪连个女人都斗不过。”
周遭,有声音传来。
本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的赵隆更显惶恐,挥刀对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前胡乱挥砍,“谁?谁在装神弄鬼!”
“也不能这般说。赵素好歹是古往今来唯一的女帝,手腕心性远胜寻常男子。更何况,朱雀门之变时,又有两个世间奇男子助力。太子殿下斗不过,也情有可原……”
第一次是女声,这次是偏阴柔的男声。
可不管是谁在说话,言语中的轻蔑和奚落都毫不掩饰。
赵隆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举刀怒目而视,只见一个三道身影朝他缓缓走来,两男一女。
居中的男子与他身量相仿,头戴帷帽,看不见面容。
而一左一右的一男一女却并未有所遮掩。
女子身着鹅黄棉裙,相貌气质皆是出众,饶是赵隆风流成性、阅女无数,目光也在她脸上停滞了片刻。
男子看着年长些,身披鹤氅,肩头搭着华贵的紫貂皮,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四下无人的荒郊,方才的奚落之语只能是出自这二人之口。
……
“本太子不管你们背后是谁撑腰!”
赵隆勃然大怒,举刀相迎,“便是你们主子见了我,也得俯首称臣!你们竟敢出言不逊,待我见了你们主子,定要拔了你们的喉舌!”
黄裙女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扑哧”笑出声,到最后竟笑得直不起腰,只能用手捂着樱桃小口,肩头仍止不住地颤抖。
紫衣男子也无奈摇头,看向赵隆的眼神像在看个孩童,“我收回方才的话。这太子不仅难堪大用,更是连半点审时度势的眼力都没有。”
“太子殿下,你觉得我等身后之人是谁?”
黄裙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出言调侃,“是早已携家眷逃离京城的曹国公?还是下野后回了青州老家的张首辅?”
赵隆后知后觉,脸色越发难看。
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居中那位,与他身材相仿,却始终未说话,也未曾显露真容的男子。
“中间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