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出鞘,一往无前。
夏仁见过很多刀客出刀,也见过很多气势不凡的刀罡,但这般惊天动地的一刀,饶是他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可惜,算上最开始一剑分胜负斩杀的洞玄杀手,他已经接连杀了十人。
人力终有穷尽时,便是入了一品,在世人眼中视为超凡入圣的武夫也不例外。
夏仁似乎有的选,但却实在没得选。
他的底牌是有限的。
无双城内,是老杨助他,替他应战岳无双,他才得以将好不容易收集的人间气运保留。
别君山上,他一人面对如此多的武道高人,少不得以伤换伤。
武道真气不是源源不断,无法同时施展与补充。
所以看似只差一步,实则走到了极限。
除非顷刻调动武道气运,压制最后三枚囚龙钉,将身体内被压抑的陆地神仙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
但,这需要时间。
而作为女帝座下第一鹰犬,素有“血鸦”之称的锦衣卫指挥使,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大周龙雀刀斩夏九渊,也不算是很难听的标题。
就是不晓得某个嗜钱如命,专门负责编撰小报的六指小道士会不会含泪吃下这块人血馒头了。
“我的念头,好像有点多……”
夏仁听说过人死前,眼前会有走马灯浮现,在外头看来可能只是一刻,但对于将死之人,那一刻会被拉长许多。
但从那声龙雀齐鸣开始,刀光浮现算起,似乎已经过了五息的时间。
这委实有些反常。
于是,夏仁抬眼,他看到那柄有世间第一刀之称,只论锋锐世间没有兵器能够相提并论的环首刀停在了他的脖颈前了。
岳归砚出刀很快,也没有犹豫,只是没有全力斩下。
“为……”
夏仁想说“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半晌,他才说道,“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你以为我想吗?”
岳归砚揪着夏仁的衣襟,愤怒写满了她原本如刀般冷峻的面庞。
“在苏家的时候,你凭什么轻薄我!”
“金陵城外,你明明可以让独臂剑魔逼退我,却偏偏要送我造化!”
“在岁家,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要不是为了还你的人情!”
“我在京城练功,就是不想再听到你的消息,可你偏偏要来京城送死!”
锦衣卫指挥使岳归砚是女帝手上的一柄刀,一柄没有感情的刀,这是满朝朱紫权贵人尽皆知的事情。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把刀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若说是男女之情,似乎太过牵强。
若说只是单纯的怨愤,那刚才龙雀齐鸣的一刀足以泄愤。
若眼前这人当真无关紧要,如同那些过眼即忘、从未在她心底留下半分痕迹的芸芸众生一般,那她此刻也不会如此失态。
“我……”
夏仁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二先生曾说他精明一世,却始终在一件事上犯糊涂,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以前他不太懂,只觉得二先生对他有偏见。
后来在岁家,遇见了男扮女装的小海棠,想起海棠树下的那一幕幕。
他才有所觉,意识到自己到底混账在何处。
道歉吗?
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
于是,夏仁只好选择沉默。
也就是在他心神恍惚的刹那,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剑端传来阻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