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苑。
明明是青天日光,这片没落的皇家园林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岳归砚望着眼前荒草丛生的亭台楼阁,鸦羽般的墨眉微微蹙起。
她指尖下意识触到腰间佩剑的剑柄,大周龙雀的凉意透过鞘身传来,才让她稍稍定了定神。
“岳指挥使,可曾来过此处?”
赵大珰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依旧是男声里夹着偏柔的女气,算不上难听,只是给人一种阴气过剩之感。
若不是他身上虽敷着厚重香粉,却仍掩不住那股因身体残缺、行动不便而产生的刺鼻气息,单听声音,恐怕真会让人难辨其性别。
“陛下初登大宝时,我曾担任御前班值统领,掌内外清卫之事。”
岳归砚沉声作答,语气恭敬却不失沉稳,“当时紫禁城内上上下下,皆仔细排查过,便是这片西苑,也未曾遗漏。”
临行前女帝特意叮嘱,赵大珰所问之事,尽数如实应答。
她确实来过西苑,彼时只当是寻常废弃宫苑,未曾察觉半分异常。
可方才赵大珰提及“养的狗”,让她心头生疑:若此处真藏着人,又会被安置在何处?
老太监见岳归砚的目光在四下逡巡,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莫要找了。真能让你这般轻易寻到,洒家这些年,也算白活了。”
话音落,老太监抬步向前,不多不少,正好走了五步。
站定后,他缓缓抬起右脚,只轻轻一跺。
“轰隆!”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顷刻间,地动山摇之感席卷而来。
岳归砚下意识运力稳住身形,即便以她大成的玄功,也觉脚下虚浮,竟有几分站不稳的错觉。
“岳指挥使,再好好感受感受。”
赵大珰负手而立,声音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此方天地,与方才可有不同?”
岳归砚心下了然,当即闭眼,将自身武道感知缓缓散开。
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眼睛,也往往会被表象欺骗。
武道高人并不一定仙风道骨,蓬头垢面的落魄之辈也可能是一出手就能要人性命的狠角色。
对于修到一品四境的武夫而言,他们更依赖自己的武道感知。
那是人与天地的沟通。
闭眼扩散感知的刹那,无数股暴戾、怨毒的气息便如潮水般涌来。
“老阉货!你不得好死!”
“千年王八!靠着龙气苟延残喘的无根之人!”
“待老子挣脱束缚,定要将你剥皮拆骨,碎尸万段!”
明明耳边没有半分声响,可这些带着滔天恨意的嘶吼,却像惊雷般在岳归砚的脑海中炸开。
那是无数道怨念凝聚而成的声浪,每一个字都透着蚀骨的恨。
岳归砚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着粗气,额角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添了几分苍白。
岳归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那些是……”
不必说完,赵大珰也知她想问什么,目光扫过脚下的土地,“这便是咱家方才说的,养着的‘狗’。”
岳归砚心头一沉。
仅方才片刻的真气接触,她便已断定,那些凶戾之气的主人绝非寻常之辈,每一道气息背后,都是武道一品的高手。
“走着吧,要带这些狗出去咬人,栓狗的法子,洒家还得教给你。”
破败园林的假山前,一条暗道悄然出现。
……
暗无天日的地牢中,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不甘的低吼此起彼伏。
赵大珰走在牢狱的廊道上,步伐轻缓,竟似在御花园中闲庭信步。
岳归砚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