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地上的落叶,钻进行人愈渐加厚的衣衫里。
最后一丝秋凉,在某个行人缩着脖子、咒骂一句“真冷”后,彻底消散无踪。
无双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宾客云集的酒楼茶肆中,却没一人抱怨天气。
他们非但不觉得冷,反倒浑身火热:眼热,心更热。
有人手捧热茶却忘了喝,有人掀起衣角擦拭膝上长剑,有人闭目养神却指尖紧绷。
这是一种诡异又默契的状态,所有人都保持着近乎屏息的静默,无需对视,不必言语,只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扇暂无人进出的城门。
这些天,所有进入无双城、定下客栈房间,或是花钱暂住居民家中的外来客,都抱着同一个目的,等同一辆马车。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江湖更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或许一月之前,无双城四门大开时,没多少人知晓这动作背后的深意。
但经大半个月发酵,一些秘密也早就不是秘密。
夏九渊要去燕京,无双城是必经之路。
无双城作为燕京门户,绝不会放任曾经的“天下第一”轻易入城。
岳无双身为先帝钦点的“天下第二”,自然也不会让夏九渊安然过境。
这绝非为了迎合江湖人看热闹的心思,而是一场从庙堂延伸到江湖的博弈。
……
“我还是不懂,他为何一定要来无双城,又为何非要去燕京。”
扎着两只利落马尾、腰间悬着一长一短鸳鸯刀的女子,指尖摩挲着青花茶杯,眉宇间的疑惑始终散不去。
她是在自言自语,却也是在向坐在桌对面的两位长辈发问。
与双马尾女子个头相仿的中年人,望着将下巴抵在桌上的少女,眼里满是慈爱。
一旁身形高大的老者,目光同样落在这天真烂漫的少女身上,连眼角的刀疤都柔和了几分。
若是某个常穿黑金锦衣的少年在此,见了这三人定会惊呼出声。
一个是他见过的且有幸得对方指点一二,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侠,另外两位则是他在路上偶遇,这三人居然互相认识,还在无双城一处客栈聚集,怎能不让人感到惊奇。
“其实没必要懂。”
中年人将一对筷子折成一长一短,指尖把玩着,“很多人都不懂,但不妨碍他们把无双城的客栈房间炒到十几两黄金一晚。”
“还是你们鸳鸯门财大气粗。”
眼角带疤的老者叹了口气,想起昨日的窘境,“老头子我单刀门不懂营生,只靠打些铁器换银钱。昨日入这无双城找家落脚的客栈,拿不出十两黄金,差点被客栈掌柜当闹事的给撵了出去。”
老者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中年人,“若不是你李凤随身带了大额银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在外头喂西北风咯。”
名为李凤的中年人听了忍不住笑道:“二十年前,我在戏班子攒了点钱,想去单刀门拜师,却因买不起精铁大刀被拒之门外。”
“按江湖规矩,昨日我便是不出手解围,让刘老您露宿街头,也说得过去吧?”
李双渔抬头望向父亲李凤,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她早知道父亲早年曾去单刀门求学,却因身材矮小被拒之门外,可万万没料到,当年拜师不成,竟还藏着“没钱买刀”这层她从未听过的缘由。
“话不能这么说。”
被李凤称作老刀魁的老者摇头,“你当年真入了单刀门,未必有今日成就。”
能直呼武道宗师李凤姓名、还被他称作前辈的,江湖上唯有十大宗师之一的单刀门老刀魁。
“说起成就,我当年悟出鸳鸯刀、创建双刀门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意气风发的日子,那时总觉得,天下英雄里,没谁能比得过我。”
李凤望向双手托腮的女儿,语气带着追忆,“直到后来遇到岳楼上那位,以双拳硬撼我鸳鸯刀,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
李双渔杏眼圆睁,她还是头回听说,身为宗师的父亲竟与“天下无双”岳无双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