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如水。
谢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半月前，龙椅上那位曾亲自手捧鲜红蟒衣，亲自赐予他，说要君臣协力，为大周再创一次永乐之治。
彼时，谢云也曾感动，暗暗在心底发誓，在天授年，谢家与赵家，定要留下一桩君臣同心的佳话，以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
可当谢云与一位隐退老臣在京中一处老宅相邀手谈时，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却破门而入，言称那古稀之年的老者乃是太平教乱党。
谢云抬头去看那位双眉如刀，人称“血鸦”的锦衣卫指挥使。
就是这个女人带头破门，面色冷峻，任由手下的锦衣卫将老臣本就贫寒的家当扫荡一空，更将老人打断腿骨，戴上镣铐枷锁，拖拽着押入大牢。
谢云出手阻拦，却被这位手持大周龙雀的女指挥使横刀冷对，“圣上谕旨，谢大人还望自重。”
之后，清剿太平教乱党的风便同着从北疆吹来的秋风席卷了整个燕京。
起初，问斩还只在西市进行，毕竟捉拿的要犯多为朝廷官员，士大夫的体面还是要保留的。
到后来，刑场直接挪到了宣武门外的菜市口，任由百姓围观唾弃，场面越发震慑人心。
谢云几次三番想要进言，可上去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若不是现为内阁首辅的杨三相杨阁老指派管家亲至鲤鱼巷，将奏折悉数递回。
谢云的后知后觉恐怕还要来的再晚一些。
内阁首辅都不敢轻言掺和的事情，他这个刚入阁的年轻人又怎可逾越雷池？
可看着伏案埋首于御案后的女帝，谢云忽然想起了父亲。
那位被称作“文臣风骨”的前御史中丞。
当年，父亲竟敢在道宗皇帝的寿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呈上贺表直言进谏，斥责朝政弊端。
如今，自己身处这御书房内，又怎能丢掉谢家的气节？
谢云往前迈了半步，这一细微的举动引来了许多沉默的关注。
司礼监秉笔太监眼神阴冷，锦衣卫指挥使岳归砚手往大周龙雀的刀柄摸去，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是年逾古稀的三朝元老，现内阁首辅杨三相。
但谢云都没有理会。
“陛下，臣有本奏。”
谢云的声音不大，却在落针可闻的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御案后的女帝没有抬头，只是握着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陛下，臣有本奏。”
谢云再次开口，所有人的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女帝仍旧没有理睬。
就在谢云打算第三次开口时，御案后的终于瞟来一道冰冷的目光。
“谢学士，朕这里正好也有一份名单要交与你。”
司礼监秉笔将一份折子递交给谢云。
“让‘二先生’入京。她若是肯为那些人求情，朕便愿意听一听。”
御案后传来的声音，让谢云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