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我等年轻气盛,自诩天下英杰,遂往这天人山走上一遭,互探各家所长,想要一窥那玄妙的陆地神仙境……”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与一灰袍老道并肩而行。
先出声感慨的,居然是那个被江湖人称为心性豁达似顽童的丐帮帮主洪祥。
“天人山上有天人,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传说,彼时我等,尚还不知所谓的天人究竟代表着什么,只寻思着是不是晋升到一品四境中的极境,就可自称天人。”
老叫花子驻足而立,布满老茧的双手交叠着抵在打狗棒顶端,抬头眺望。
那是一面崖壁,平整如镜,是天人山最具传奇色彩的景观。
崖壁上,隐约浮现着一道浅灰色虚影,好似一位衣袂飘然仙风道骨之辈,虽只有大致轮廓,却颇具神韵。
初代天师观之曾言,仙人留影,举袂飞升。
后世之人便给这崖壁起了个“仙人壁”的美名。
“这仙人墙上的字迹算下来,当也是有一甲子了,我等如今垂垂老矣,这字迹倒还是像刚刻上去的那般。”
老叫花子浑浊的老眼上抬,那是一个个字迹不同,姓氏不同,来历背景也不同的姓名。
“张慕道、洪祥、古重阳、岁东流、吴涯、华蓉……”
李双渔挨个念过,心中惊骇越深。
这些名字,正是日后被江湖人尊为“十大宗师”的顶尖高手亲笔手书。
天人山老天师、丐帮洪帮主、纯阳山重阳真人、岁家老爷子、两大剑宗的掌教……
这群人里,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跺跺脚便能让江湖震三震的存在。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群纵横天下的人杰,早在六十年前便已彼此相识、结伴登山,还在这仙人壁上共同留下姓名。
只是想想那意气相投、人杰相惜的场景,即便隔着一甲子的时光,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豪气干云。
“说了不刻字,尔等偏要为之,还架着我,说我年龄最长,该第一个留下笔墨。”
老天师覆手而立,望着仙人壁,摇头而叹,“这字一刻上,便是想抵赖撒谎都难了。”
老天师瞥了一眼身旁笑意不止的洪祥,“我那师傅张道清,当年号称‘天上火神转世’,脾气最是火爆刚烈。我当时也是信了你们的邪,一时脑子发热,想着法不责众,师傅真要怪罪,也该先找你们这些外门小辈算账,哪曾想,他老人家见了崖壁上的字,张嘴一句‘逆徒’,抬手就是一道五雷正法劈下,我便是金光咒修至大成,也抵挡不住师傅他老人家的怒火。”
说着,老天师伸出手,将手背朝向当年撺掇得最厉害的洪祥,那是一道雷纹,浅白色的,抹不掉。
“这瞧着多好,便是张道清他老人家仙去了,你看着手上的雷纹,也能常常想起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
洪祥说着,竟有些羡慕,将那根由千年铁竹制成的打狗棒横在身前,带着几分埋怨说道,“我那师傅,狗屁都没给我留下,便是这打狗棒,也是后来从罗网那群贼子手上夺回的。”
老一辈说话,从不管年轻人听不听得懂。
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时光,会遇到许多人,碰上许多事,说上许多话。
但老人总是沉默,能有机会与交往半生的老友说上几句,便分外珍惜,便只说他们才听得懂的话,这算不得自私。
“如今想来,倒是诸多话都得到了印证。”
洪祥没有继续追忆那段年少轻狂,转而说了一句,旁人更加听不懂的话,“岁东流那老小子,果然是咱们里头第一个摸到陆地神仙门槛的;剑宗那对老姘头,也真应了那句‘相见不得’,这辈子终究只能成就一人登顶;还有重阳老道的纯阳功,照如今的进度看,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真正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