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在西山上。”
张灵远注视着面前这位年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白衣青年,开口道,“但我并不喜欢你。”
彼时,眼前之人还是一袭黑衣,一人一剑将两大剑宗的年轻剑魁狠狠压制。
那股锋芒毕露的气势,几乎要将天地都压过一头。
天人山道法有天人感应,顺应自然一说,深信过刚易折的道理。
在张灵远看来,这位禀赋世所罕见的年轻人,之所以会从天下第一的神坛跌落,正是应了这番“锋芒太盛、难容于势”的道理。
“所以,你想拦我?”
夏仁闻言笑了,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老杨一直护卫在夏仁左右,见状没有言语,只是站到夏仁身旁,上前一步。
老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夏哥儿去哪他就去哪,若有人想为难夏哥儿,总得先问问他的“两指剑”答不答应。
张灵远身后的十一位天人山高道,见到这位独臂老者出现,均下意识地加重了呼吸。
“独臂剑魔”的大名,在江湖上是极有分量的,其两指化剑气的绝技,足以让任何高手忌惮。
一方两人,一方十二人,单论人数,夏仁与老杨明显处于劣势,可不知为何,太清殿前却隐隐生出一种势均力敌的对峙感。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那些明明感知不到武道真气碰撞的香客们,也莫名觉得胸口发闷、背脊发凉,本能地纷纷后退,避开这片无形的战场。
“停。”
王疏漪突然抬手,拦住了正欲上前的随行众人,目光紧紧盯着殿前对峙的双方。
李双渔见状,眉头微蹙,低声疑惑道:“这张灵远什么时候与他不对付了?”
陆签不自觉地搓起手来,只觉得太清殿四周的空气仿佛骤然降温。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本该闲适宜人,此刻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人心头发紧。
李景轩如今已见了不少世面,他清楚,夏仁与老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绝非在玩什么“木头人”的把戏。
而夏仁与那位年轻道人四目相对、目光紧锁,更不是什么“眉目传情”,而是江湖中极为文雅的交锋方式——势的碰撞。
人身上皆有“气”:怒气、怨气、暮气、盛气……
妙龄女子身上有胭脂气,屠户身上有血腥气,位居高位者有威仪气。
而修为高深之人,能将自身的“气”凝练为“势”,这种无形的“势”,虽不见刀光剑影,却比直接交手更凶险。
相传曾有两位武道高人,在酒楼狭路相逢,本是为取对方性命而来,却因摸不清彼此实力,选择以“势”试探。
一人要了一坛酒,靠窗自斟自饮;一人点了三菜一汤,在包厢默默享用。
明明未曾正面接触,中间用餐的客人却突然纷纷跌倒,好端端的椅子莫名断了一角,紧接着桌子开裂,盛菜的瓷盘尽数龟裂成齑粉。
到最后,连酒楼的木制房梁都轰然裂开,跑堂的小儿站不稳脚,只觉得地板晃动,宛若地龙翻身。
这般对峙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饮酒的客人踉跄着走出酒楼,而包厢里那位,早已没了声息,只是对着冷掉的菜肴发愣,嘴里还含着未咀嚼完的米饭。
所谓“气势交锋”,恰如人站在海边观浪:表面看似风平浪静,海底却早已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剑……好多剑……全是剑……”
齐君宝突然怔怔出声,眼神茫然,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
王疏漪与李双渔同时转头,看向状似呆滞的齐君宝。
她们二人皆是二品巅峰的修为,也只能勉强感受到两股强大的气势在相互抗衡,却无法体悟更深层次的玄妙,更看不到那无形“气势”中所呈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