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山有两个年轻道士是公认的不能惹。
一是陆玄机师伯座下大弟子,生有六指的陆签。
这不修丹道,只钻研测算天机的家伙人称“半仙”,最是一肚子坏水,若是被他记恨上,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好在这小道三年前就出逃山下,听说临走前还偷了陆玄机师伯一炉龙虎丹,直到近日,才被捉拿归案,正等候师门发落。
听说陆玄机师伯为了执行这次家法,特意取了三百年铁荆条,放到铜油里浸泡,只为将陆签打的屁股开花,皮开肉绽。
届时还要广邀在山弟子,一同观赏。
一众早些年被陆签霍霍过的师兄师弟皆是闻风而动,摩拳擦掌,翘首以盼。
至于另一位,倒不是因为生性顽劣,让人不敢接触,而是此人辈分极高。
即便见到比掌教还年长十岁的陆师伯,也只需行平辈之礼,旁人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而且,纯阳山上早有传言,这年轻师叔可是与那天人山的张灵远一般,都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这辈子的修行,只在一个修心。
纯阳山有这位年轻的道人坐镇,那张灵远便是号称谪仙又有何妨?
……
“陆签师侄被捉拿归案了?”
年轻道人将手上的《清静经》合拢,放到身后,覆手而立,一副长辈口吻。
来通风报信的道人明明年龄比年轻道人长上不少,却是诺诺回应,“千真万确,我亲眼瞧见的。”
“可惜了……”
年轻道人叹息一声。
报信的道人只当是这位年纪轻轻,辈分却要让他称一声师叔的道人是在感慨陆师伯历时七年,辛辛苦苦炼制的,连先帝在位时都难求得一颗的龙虎丹被陆签盗去了。
为此,也不禁连连点头,“确实可惜了陆师伯,遇徒不淑。”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年轻道人握着《清静经》的手紧了紧,里面似乎有折叠的书页,露出一角,上面隐隐有着“太平”二字。
齐君宝当然觉得可惜,这《太平小报》上“九公子风流韵事”才更新到最攒劲的地方,怎撰稿人就被绳之以法了呢。
齐君宝见报信道人没走,只得继续端着师叔架子,问道:“可还有其他的事。”
“秦师伯托弟子转告师叔,天人山已广发请帖,不日将要选拔道子,咱们纯阳山理应出一人。”
报信道人看着这位早早预定了纯阳山下任掌教的年轻师叔,生怕其拒绝,“秦师伯还说,这是掌教师伯临走前特意指定的。”
齐君宝原本还端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去,去天人山?那,那岂不是要下山!”
报信的道人见齐君宝这般反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坏了,忘了君宝师叔的忌讳。
纯阳山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时年不过十五六的小师叔早几年曾跟着掌教下山游历,途中不慎走散,被土匪掳走了。
多亏掌教及时找到,才把他从魔窟里救了出来。
自那以后,齐君宝师叔就只敢待在纯阳山上,还撂下话:不修到一品洞玄,绝不下山。
至于那土匪到底是怎样的面目可憎,以至于仅是稍稍提及,就能让神仙转世的君宝师叔色变不止,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瞧这模样,当是难以逾越的心魔。
掌教师兄的临行所托自然不能不理睬,可下山的又着实让人心脏怦怦直跳。
最要命的是,真要跟那天人山的张灵远对上,自己这从未练过剑的半吊子,当真能扛得住?
齐君宝蹲在地上,面色忧愁。
见那报信的道人还不离去,只好托着腮帮子问道:“可还有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
报信的道人说,“就是山下来了一队人,领头的自称‘九公子’,说也要来看陆签师弟的行刑现场,眼下秦师叔正在接待……”
话还没说完,报信道人就见君宝师叔“噌”地站起身,撒开脚丫子往山下狂奔,一溜烟就没了影,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女土匪可恶,那男土匪也不是什么好人!”